三盛頂樓辦公室的落地窗前,譚宗明解開了襯衫的兩顆扣子,将領帶扯下丢在沙發上,雙眸略顯疲憊地看着腳下的一片霓虹。
時慈站在身後說:“譚總,北外中心這一片的公司我都查過了,确實沒有沈小姐的入職信息,她可能隻是兼職所以不錄入公司的職員系統。”
“我知道了,李晖那邊怎麼樣了。”譚宗明收了視線,轉過身拿過時慈手裡的平闆,看着上面的新聞報道。
時慈推了推眼鏡:“涉嫌收入利潤造假,簽訂虛假合同,開展虛假業務,數額高達幾十億,摩根那邊什麼态度還不知道,但是根據對賭協議來看,目前李晖的業績遠不達标,未來也難以實現,李晖最終隻能按照協議要求,低價出售轉讓股權給摩根和并讓出實際控制人的位置。”
譚宗明點點頭:“備車回靜園。”
靜園,譚家在滬府邸。譚正廉年後調來後便在這邊。
時慈擡頭看了眼他:“譚總,周小姐找您好幾次了,您要不要給回個電話。”
譚宗明取下嘴角的煙掐滅,用指尖将領口的扣子合好,恣意慵懶地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西裝外套,眼中的戾氣卻未減半分,勾唇恥笑道:“不需要,她怕是已經在那邊等急了。”
靜園門外已經停了三輛車,時慈坐在副駕駛瞥了一眼果然是周君瑤的那輛紮眼的跑車。
兩人一前一後往主廳走着,譚宗明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将外套脫下來扔到時慈懷裡,就徑直踏過門檻,看也不看坐在椅子上的周君瑤和榮音,直接坐在了譚正廉對面,修長的腿随意地疊搭着,懶散不羁地靠坐在沙發上。
榮音緩緩開口道:“君瑤說這幾日打電話你也不接,找不到你人,正好也在上海,便過來這問問你。”
譚宗明端着茶慢悠悠地喝了口,不緊不慢地說:“有什麼事嗎?特意跑過來。”
周君瑤擡頭對視上他冷冽銳利目光,似乎在警告她不要亂說話,半晌才開口:“我隻是替李欣怡,來賣個人情,李晖現在情況很不好,警告一下她就行了,别太絕了,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人,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的...”
“哦?也不是我讓他們弄虛作假的啊,我是逼他們這麼幹了還是我從中幹涉了啊,周君瑤?”譚宗明諷刺地看着周君瑤,将茶杯重重地放下。
榮音笑着打圓場:“李家的事自有證監會的調查結果決定,咱們先等着吧,君瑤好久沒嘗我們家廚師做的本幫菜了吧,來帶你去嘗嘗下午剛出爐的幾樣青團。”
拉上周君瑤起身後,臨出門時還不忘給了譚正廉一個眼色。
“你和李晖有什麼過節我不多問,别太過就行,反拉一把變成人情也是好事。”
譚宗明點點頭:“知道了。”擡手接過譚正廉遞過來的新茶。
外灘18号的大廳,沈恬被分到了和霍齊銘一起的六人包間裡,除了他和他的特助,剩餘的三人都是黑石的高管。
兮兮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隻能說你第一次來就運氣不好,這些領導可是難伺候,你可千萬說話行事小心點,别得罪了這幾個黑石的人,不然這個霍總讓你以後在這個圈子裡混不下去都是小事。”
沈恬揉了揉酸痛的腰,看了眼前面正在侃侃而談的霍齊銘,深吸了口氣給自己打氣:“謝謝提醒,堅持一會就結束了,你快過去吧。”
她跟在霍齊銘身後,幾個人沒有和她要說話的意思,她便輕輕松了口氣,入座後努力降低存在感,不想沾酒。
“這位是這次随行的翻譯人員沈恬,霍總。”
沈恬正低頭看着腿上的餐巾發呆,聽到他的特助在介紹自己,擡頭就看見霍齊銘之一臉漠然地打量她,視線停在她的脖子間。
她連忙笑着朝他點點頭示意:“霍總好。”
席間,沈恬才發現她再降低自己存在感,也抵擋不住這些人的推杯換盞,兩整杯白酒下肚,沈恬感覺胃像火燒了一樣灼燙。一個黑石的美國佬攥着喝白酒的杯子起身朝霍齊銘走去要敬酒,說這模糊不清的蹩腳中文,讓他的特助起身一個箭步替他攔下了。
“霍總酒精過敏,不易飲酒過多,我和沈小姐替霍總敬您。”說完他桌子下的手一把拉起來沈恬,示意她拿起來酒杯。
沈恬空腹喝了兩杯高度數白酒後,頭有些發昏,匆忙地被他拽起來時踩着高跟鞋的腳有些沒站穩,不禁踉跄了幾步,連忙扶了一下桌邊站住,按了按太陽穴,端起酒杯剛到嘴邊,聞着那股味就一陣反胃。
霍齊銘見她端着杯子放在嘴邊,杯中的酒卻一滴未少,目光冷冽地瞥了她一眼,他的特助連忙戳戳她的胳膊,示意她快點喝完再坐下。
酒剛入口,那股刺鼻的酒精味一股腦地順着毛孔流進血液裡,直沖大腦神經,刺激地沈恬當即忍不住捂住嘴想往外嘔吐,推開椅子打開房門就沖去衛生間,也顧不得霍齊銘的特助在後面喊:“房間就有洗手間,你去哪?!”
正在她剛要拐進衛生間,一頭撞進了剛從裡面出來的人。
蕭卷低頭看了一眼捂着嘴的人,不禁面露驚訝還不忘打趣道:“沈恬?這麼巧呢?你也在這吃飯。”
沈恬擡眼看了他一眼,話都來不及說,就沖到洗手台上,“哇”地一聲嘔吐出來,吐的胃在翻滾,酸澀的膽汁一點點灼燒着食管,她擰開水龍頭沖了一下發燙滾紅的臉頰,吐完反而頭暈的天旋地轉,腳上的高跟鞋緊緊地勒着她水腫的腳掌,生硬疼痛。
蕭卷挑挑眉,走到她一側來,抽出西裝口袋裡的手帕遞給她:“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沈恬?吐成這樣。”
沈恬沒力氣搭理他,隻是擡手接過來小聲道:“謝謝。”
她順着牆邊蹲下,脫了腳上的高跟鞋拎在手裡,揉了揉酸痛的腳掌,低眸看見腳腕處已經隔着絲襪磨出了血。
“需要幫你叫輛車嗎。”
沈恬吸了口氣,搖搖發昏的頭,重新穿好高跟鞋扶着牆站起來,勉強扯了個笑:“謝謝你啊蕭總,不用了,飯還沒吃完呢,我得回去。”
說完後向他撐了個笑,踩着高跟朝包間走了,蕭卷看着她的背影也沒再勸說。
譚家飯桌上,周君瑤俨然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乖巧端莊的夾菜吃飯,還不時跟榮音聊的開心。
“榮姨,我前段時間在這邊買了套新房子,還等着交房後找您親自給我設計呢。”周君瑤起身拿起榮音面前的碗,主動盛湯。
榮音笑盈盈地接過來,笑得合不攏嘴:“我都老了,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審美。”
周君瑤嬌嗔道:“才沒有,找您設計房屋的人排号到後年都排不上我,這不,我這算是沾宗明哥的福,插隊直接找您來了。”
譚宗明夾菜地手頓了頓,慢津津地把菜遞地進口裡細嚼慢咽:“别沾我,隻要你多出點錢,我媽讓你排号排在第一位。”
周君瑤被他說的一陣尴尬,榮音瞥了一眼她那個泰然自若地正吃飯的兒子後,忙安慰道:“别理他,一會吃完飯讓宗明送你回去。”
譚宗明一旁的手機響起,他打眼看了一眼名字後,慢悠悠地接起來:“什麼事。”
蕭卷靠在包間外的牆上,叼着一根煙看着一個門縫:“沈恬最近幹嘛呢?”
“怎麼問起她?”譚宗明起身走在一旁淡淡地說。
蕭卷吐了口煙,語氣調侃的說道:“我今天在外灘18号請人吃飯,你猜我碰到誰了?我居然在這兒的洗手間門口碰到沈恬,而且還喝多了趴這兒吐呢,我尋思着送她回去吧,人家吐完沒事人一樣又回去了。”
譚宗明神色慢慢沉下去,渾身的血液像沸水般帶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氣,幾乎是在瞬間握緊了手機,手背的經脈暴凸,從喉嚨僅剩的縫隙裡低沉的發出聲音:“等我。”
蕭卷說完,譚宗明抓起車鑰匙就大步流星地跨出餐廳大門,時慈連忙拿着他的外套就跑出去跟上,榮音見狀使眼色讓管家上去阻攔。
譚宗明面色鐵青地低頭看着管家,狠狠地壓住怒氣,咬着牙說:“墨叔,松開我,我現在有事要處理。”
榮音挽着周君瑤慢悠悠地走過來,不緊不慢地說道:“什麼事這麼急,說好了送君瑤回去的。”
周君瑤看譚宗明面色不好,走上前主動拉過他的手,柔情似水道:“宗明,是有什麼事嗎,這麼急匆匆地走。”
譚宗明的目光順着她伸過來的手垂下來,冰冷的眼神瞬間又附上一層寒意,反手狠狠地抓住她的胳膊,不顧周圍人的眼神,呵聲道:“我說過,别碰我的底線,離我遠點!”說完用力将她甩開,抓過時慈手裡的衣服就沖出門。
周君瑤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下,委屈地淚水蓄在眼眶裡打轉。
“譚宗明!”榮音看着譚宗明荒唐的行為大聲呵訴道,試圖攔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