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廢的田地今年已經重新耕種起來,田間地頭此刻綠油油一片。
惠姑與沈钰并肩走在最前頭,确定這裡離嚴懷安的院子遠了才問:“小姐跟鎮國公的事……當真如你剛才所說那般嗎?我怎麼瞧着您……似乎是有意說給嚴老聽的?”
她倒不是不信沈钰,實在是方才沈钰的樣子跟小時候在嚴懷安面前撒嬌耍賴時沒什麼兩樣。
嚴懷安此人性情孤僻,尤其是在斷了一條腿之後,愈發的不愛說話,對人總陰沉着一張臉,以至于大家對他很是畏懼,輕易不敢靠近。
唯獨沈钰因是故人之女,又是他親手幫着帶大的,他待她格外親近,如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
為了博他一笑,讓他身上多些人氣,沈钰時常故意在他面前撒嬌耍賴。每次隻要她一哭一鬧,嚴懷安必定被他牽着鼻子走,從無例外。
沈钰笑了笑:“半真半假吧。衛淵确實明知我已成親還許以章家重利逼我和離,也确實曾想讓我給他做妾。但章家并非被迫,而是主動找上他的。”
她将方才隐去的關于畫像的事說了,末了道:“我知曉後覺得借此機會回京也沒什麼不好,便順勢和離離開了章家。”
“之後的事你們就都知道了。隻是……為何會忽然從妾室變作正妻,這個我也不明白。或許是我到京城附近後衛淵又派人來看過我,見我确實與他那亡故的心上人很相似,不願我頂着這麼一張臉做妾,就改為正妻了。”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不然實在是說不通。
惠姑聞言蹙眉:“若真是如此的話,短時間内對您是有好處的,但從長遠來看……不見得是好事。”
這世間或許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但絕沒有長得一樣連性情也一樣的人。
時間越長,鎮國公隻會覺得小姐跟他的心上人越不像,現在的那點情意也就淡了。
“我知道,”沈钰不甚在意地說道,“這些日子我大緻了解了一下衛淵的為人,也試探了一下他的脾性,看着倒還好,不似那種性情暴虐之人。想來即便将來覺得我與他的心上人不同,也不會過分苛責我。”
“待他覺得情意淡了,我便提出和離。彼時蔣氏母子應該已經回營州了,我便能順勢回到舊宅,自居一處。”
蔣氏其實早有回營州的打算,隻是彼時戰亂四起,兩地路途遙遠,她唯恐帶着家财在途中遭遇什麼不測,便一直拖着沒有成行。
如今天下大定,她的财物又已被洗劫一空,沒什麼可損失的。隻要沈氏族人來接,想來她就會走了。
惠姑颔首:“我觀國公府那邊并沒有給蔣氏行什麼便利,她不能從您這樁婚事得到什麼好處,應該也就不會在京城久留了。沈家那邊蔣老夫人好歹是她姑祖母,她回去了有人照應,顧澤也能去族學讀書,怎麼都比在京城強。”
因着死了許多同伴的緣故,惠姑在京城安定後也沒再回沈家照看那母子倆,現在連大少爺也懶得稱呼了,對顧澤直呼其名。
确定沈钰對國公府的事胸有成算後她又問道:“章家那邊小姐有何打算?可需要我派人走一趟?”
章家典妻在前,劫财在後,怎麼也要給他們些教訓,不能讓小姐白吃了這個虧。
沈钰勾唇一笑:“不必,我都安排好了,你們不用管。”
惠姑聽她這麼說,點了點頭:“都聽小姐的。”
…………
“還沒回來嗎?”
鎮國公府,衛淵盤腿坐在校場廊下,膝頭放着一杆長槍。
長槍槍尖已被擦得锃亮,紅纓被他反複纏在指間拉扯,薅得不剩幾根。
“青鳥,去門口看看。”
他吩咐一旁的少年。
少年蹲在一旁将他薅下來的紅繩編成一股一股,已經編了十二股,并排放在一起,整整齊齊,在他開口後又開始編第十三股。
“青鳥。”
他又喚了一聲,少年低頭編着紅繩不為所動。
衛淵無奈,隻得高聲喚遠處的人:“青鋒,去門口看看。”
青鋒應諾,腿腳麻利地往門口跑去,等跑遠了才低聲碎碎念:“十三次了,夫人不過出去半天,已叫人去看了十三次了!這麼難舍難分怎麼不跟着一起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