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頭拿到了和離書,咱們便離開沛城換個地方落腳。至于國公府那邊,他們愛讓誰去讓誰去,總之跟小姐沒關系!”
“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他們既沒了小姐的嫁妝維持家用,又沒能完成國公府交代的事,該如何應對?”
柳明遠說着就要起身告辭安排下去,卻聽沈钰道:“先生且慢。”
他動作一頓:“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沈钰指尖在桌案上輕點,沉吟片刻道:“先生順便幫我打聽打聽,那衛淵是個什麼樣的人?”
柳明遠一怔,旋即大驚:“小姐打聽這個作甚?您……您難道真要去國公府?”
秋婵也在旁瞪圓了眼:“小姐,那國公府擺明了隻肯讓您做妾,萬不能去啊!”
沈钰看着窗外日光,目光深遠:“我一直想要回京,原本以為少說三五年後才能成行,這次……或許是個機會。”
“這算什麼機會!”
柳明遠急道。
“您是營州沈氏出身,生母更是秦夫人。鎮國公再怎麼權傾天下,也不值得您去給他做妾啊。”
沈钰收回目光,平靜地看着一臉焦急的柳明遠:“先生覺得,我與章家和離後該去哪裡呢?”
柳明遠一噎,一時沒接上話。
沈钰繼續道:“我家在京城,祖籍在營州,離開沛城後無非是這兩個去處。”
“父親在世時便與營州那邊不和,我與他們的關系也不睦。除非萬不得已,我是決不想回去的。”
“京城是我的家,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但那裡如今有個蔣氏。我雖不拿她當母親,可她到底是父親的續弦,禮法上壓我一頭。”
“我倒是有心立個女戶買處宅子自居,奈何律法對此要求嚴苛,需得是無父無子且族中無男丁者方可。除此之外隻有無子的寡婦可以,還得是為夫守節才行,否則一應家财均需交由宗族管理。”
“且不說沈家稱得上枝繁葉茂,我的堂叔伯堂兄弟們比比皆是。就說京城那邊,蔣氏膝下還有個沈澤,如今也十幾歲了,她會答應我搬出去立女戶嗎?”
柳明遠語塞,完全答不上話。
他為官多年,對大周律法很是清楚,朝廷對立女戶的要求确實十分嚴格。雖然如今改朝換代,律法将來有重修的可能,但為了穩定朝局,如今大面上依舊延續的前朝律例。即便要改,肯定也是先從徭役賦稅農桑水利改起。等改到女戶,都不知何年何月了。
秋婵見柳先生勸不住,急道:“那……那咱們就隐姓埋名,讓他們再也找不見咱們!”
“我有名有姓,有家有業,卻要因為他們從此有家不能回,還得隐姓埋名四處躲藏。這比回營州還不如,實為下下策。”
沈钰道。
“可是鎮國公那邊……”柳明遠一臉難色,“若是正妻,我便不攔着您了。可那到底是個妾室,太委屈小姐了。”
沈钰卻不以為意:“先生看到的是妻妾之分,故而覺得委屈。我看到的是京城,是鎮國公府,是我想要且能得到的,亦是眼下最合适的選擇。就如我當初嫁來章家一般,不過是審時度勢伺機而為。隻要最終得到的是自己想要的,就沒什麼委屈的。”
柳明遠知道她說的有理,但還是不忍她纡尊降貴給人做妾,試探着道:“不若跟蔣氏那邊商量商量,拿些财帛給她,讓她如三年前般準您自行擇婿?”
沈钰失笑:“先生不知,三年前她肯答應是因為我派人抓了沈澤,以此作為要挾。如今有了前車之鑒,她定會萬般小心,不會再讓我輕易得手。”
“我若就這麼回去,她定會趕緊找個人把我嫁了,然後打發仨瓜倆棗作為嫁妝,将我其餘的财物據為己有。”
“至于給我相看的夫家,”她嗤笑一聲,“蔣氏恨我入骨,若非不能,怕是有心将我賣去青樓做個娼妓。她給我選的人家,定是那鳏夫賭徒一類,絕不會比給鎮國公做妾強。”
柳明遠知道蔣氏此人狹隘自私,一向與沈钰不和,卻不知當初還有這種内情,一時沉默下去。
沈钰笑着安慰:“先生也别急,先幫我打聽打聽那衛淵的人品性情如何。倘若是個窮兇極惡暴戾恣睢之人,我便另想法子。畢竟我隻是想要回京,不是想去受苦的。”
柳明遠并沒有被這句話安慰到,見她雖然言語溫和但态度堅決,無奈之下隻得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