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曾率赤焰軍在青州駐紮，雖未來過沛城，但要打聽他的事也不難。

民間傳言此人威猛雄武骁勇善戰，眼如銅鈴額有尺寬，鼻中噴火口含獠牙，兩條胳膊如同梁柱一般粗壯，身形更是偉岸，宛如怒目金剛，令人望而生畏。有自稱親眼見過他與敵軍對陣的百姓說，國公爺往陣前一站，對着敵軍高喝一聲“退”，敵軍便若浪潮般屁滾尿流地退走了。

這般言論必有誇大，柳明遠自是不會全信。但衛淵确實戰功彪炳治軍嚴整，所到之處對百姓秋毫無犯，力所能及時還會救濟受到戰亂波及的百姓。

最終柳明遠得出結論：人或許是個好人，但長得很醜。

他想以此勸退沈钰，誰想沈钰還沒開口，秋婵先呸了一聲：“真是個好人怎會明知他人已嫁為人妻，還要以官職收買将人強逼為妾?我看他跟那章家人也沒什麼區别，不過是官職更高，權勢更大罷了。”

沈钰對此不以為意：“是不是好人且另說，但戰功是真，便說明此人确有真才實幹。治軍嚴整救濟百姓，無論是出于真心還是出于旁的什麼目的，說明他看重名聲。看重名聲的人大多都要臉，隻要不把他逼急了，想來是不會為難我一個小女子的。”

秋婵在旁撇嘴：“章家也看重名聲，卻不怎麼要臉。”

沈钰被噎了一下，竟無言以對，半晌才無奈笑道：“最差不過是隐姓埋名浪迹江湖，倒也不必擔心那麼多。”

倘若衛淵靠譜，她就能在京城留下。倘若他不靠譜，屆時再走不遲。

柳明遠想說浪迹江湖确實沒什麼不好，當年秦夫人便是如此，逍遙灑脫輕松自在，無拘無束縱情于山水之間。但他又想起秦昉當年雖遊曆四方，卻是有名有姓光明正大，隻在礙于名聲過于響亮不想被人打擾的時候才隐匿過姓名。

現下讓小姐因為蔣氏和沈家而隐姓埋名，确實太委屈她了。

他既不能昧着良心勸沈钰現在就去浪迹江湖，也不覺得鎮國公府就是個好去處，最後隻得蔫頭耷腦地聽從她的安排。

…………

一切如沈钰所料那般，章家讓蔣氏代她做主同意了和離，軟硬兼施逼她自行離開。

沈钰順勢逼迫他們歸還所有嫁妝，故作哀怨實則歡歡喜喜地離開了章家。

沛城到望鄉亭大約有七八日的路程，沈钰出城走到第三日時，馬車在一陣颠簸後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響。

車夫忙停了車下來查看，圍着車繞了一圈，仔仔細細看過之後為難地對車中人道：“小姐，車轅不知為何裂了個口子，得停下來修一修才行，不然若是途中突然崩斷，車廂怕是要翻過去，傷了您就不好了。”

秋婵掀開簾子看了一眼，見那車轅上果然好大一個豁口，轉頭詢問沈钰的意思。

沈钰看了看外面天色，問：“大概多久能修好?”

“很快的。”車夫回道，“這半路上沒有合适的木料更換，隻能先用繩索綁緊湊合一下，待趕到前頭城鎮在專門請人來修。不過繩索到底不牢靠，為防出現意外，接下來隻能慢些走了。”

因着這個緣故，沈钰一行人接下來的速度果然慢了很多，入夜時未能按照預期那般抵達下一處落腳點，隻得臨時在一處山坳中停了下來。

好在車上帶了帳篷，在山坳空地間把帳篷搭起來，四下點上火把，倒也不必擔心野獸侵襲。

沈钰的馬車寬敞舒适，她便沒有下車，與秋婵一起歇在了車上。

…………

夜半時分，萬籁俱寂，山間蟲鳴都歇止了，不知何處卻忽然響起簌簌之聲。

一行人弓着腰從山上摸了下來，個個身穿黑衣面覆黑巾，手中還拿着刀。

大部分人都直奔裝着嫁妝的幾輛馬車而去，唯有一人帶着兩個随從往沈钰的車架去了。

面巾遮擋下，章若荃滿臉興奮，兩隻眼睛閃着簇簇火光，惡意幾乎要從中溢出來。

他從沈钰出城時便一路尾随，因怕牽扯到章家，沒敢在離沛城太近的地方動手，一路跟到了這裡。

再往前走半日便是清河灣，那裡是個飲馬的好地方。沈钰一行人接連趕路，人困馬乏，經過那裡時定會停下歇腳，屆時便是他動手的好時機。

誰知今日沈钰的馬車出了問題，一路減速慢行，最後竟不得已歇在了這野地之中。

這山坳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半夜除了橫穿山谷的風什麼都沒有。此時出手既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又能從容退走，當真是天賜良機。

于是章若荃讓人去搶那幾車嫁妝，自己則奔着沈钰的馬車去了。

他這個嫂嫂生得天姿國色，見第一面時他便怦然心動，欲一親芳澤。但這是二哥的妻子，他不敢用強，便着意暗中試探一番，看能否兩廂情願暗度陳倉。

若是成了，他既能得一美人，今後又能有用不盡的銀錢，豈不美哉?即便不成，最多也就是這位嫂嫂惱了他，今後不願再與他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