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三月中旬,氣溫回升,寒意漸漸褪去,春雨綿綿,萬物複蘇,李安意寫密信告知沈渡春桃之事。
沈渡回信一字好,又道近日私事繁忙,無法按時回信,見諒。
李安意便專心做自己的事,因陰雨晦冥,未再放糕點酥糖之類。
三月裡亦發生件不大不小卻讓府内丫鬟婆子噤若寒蟬之事——深受沈恒看重的嫡妻王氏被他下令禁足三日。
随後惱怒的承恩伯連着一個月歇在喜花苑。
引起王氏禁足的導火索是遠在洛陽任職的沈家二房夫婦修書兩封送入承恩伯府的信。
沈恺的信中言辭委婉、真切,開頭先憶幼時父母尚在,阖府和諧,兄弟情深的往事,接着筆墨轉述少年時大哥沈恒如父親般的教誨,因沈老太爺和沈老夫人去的早,年長弟弟十歲的沈恒承擔起父親的職責,最後話鋒一變,字裡行間透着忐忑詢問是否哪裡惹怒大嫂……
閱讀完親弟書信的沈恒滿頭霧水,其後細細調查,結果令這位說一不二的威嚴承恩伯臉青一陣、紅一陣,無地自容。
郭氏送給王氏的親筆信卻語言犀利、言辭直白、字字珠玑,開頭陰陽怪氣寫些似是而非的話語,中間明裡暗裡指責王氏小肚雞腸,最後郭氏懶得裝說王氏有愧沈家宗婦身份,看得自持身份的王氏愠怒,氣得大罵她是潑婦、母夜叉。
莫怪二房夫婦如此,誰能料到他們一直未歸京異地任職,竟是那持家有道、守禮有度的王氏搞得鬼。
透露消息的李安意深藏功與名,她也是無奈做出此舉。
自沈澹忙于公事早出晚歸後,王氏又找上自己,正月承恩伯府諸事紛雜,王氏忽視李安意,放任她宅在博海院悠閑。
轉眼二月來臨,表面閑散的兒媳成為王氏的眼中釘,她施盡法子催人請李安意見面。
李安意皆稱病卧床休息。
二人來來回回幾次,轉瞬間入三月,李安意被居心不良的王氏搞得煩悶。索性弄了這麼一出,還自己清淨。
她命李軒買通郭氏身邊的丫鬟天衣無縫洩露此事。
聽聞密事的郭氏細眉倒豎,她與沈恺商議,一人唱白臉,一人唱紅臉上演一場好戲,郭氏收到王氏被禁足消息樂不可支,連添兩碗飯。
那廂被禁足的王氏獨自坐在榮安堂裡間,面容猙獰擡手拔下金簪插入木案,疑雲滿腹。
是誰透露消息?
此事做得小心謹慎,未經父親之手,間接接觸沈恺的競争對手,為他增加籌碼。
王氏之所以出此下策,是因當時她憂心柳氏因生子榮寵加倍,惶惶不安,以至生出沈滢後身體虛弱,分身乏術。尚且在世的沈老太爺、沈老夫人無心管理,承恩伯府管家權掌握在年輕的郭氏手裡。
待王氏身體恢複欲重掌伯府,郭氏拖了又拖,遲遲未肯還牌子,王氏辦事多次受郭氏阻擾,彼時素來公正的沈老太爺方去世,她想找沈老夫人主持公道奪回掌家權,未料那老婆子因她對沈渡無情竟對她的懇求置之不理。
她慌不擇路趁沈老夫人去世選定此中方法,效果絕佳,一舉奪回中饋。嘗到甜頭後便無法收手,讓二房夫婦輾轉京外。
出乎意料,小動作被人揭發,沈恒大發雷霆并讓妻子向沈恺賠禮,要不是怕禁足太久府中無人打理,沈恒真想讓王氏在榮安堂禁個半年。
王氏恨得牙癢癢,卻無可奈何,隻得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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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銀竹節熏爐袅袅吐煙宛若雲煙出岫,為室内添了幾分雅意和甯靜。
博海院正間,身體消瘦的桃靈面色蠟黃、眼窩深陷,唇色煞白戰戰兢兢問道:“夫人何意?”
晌午,桃靈突然被李軒放出,一名力大如牛、身材高挑的女子壓着她悄悄送入承恩伯府見李安意。
李安意望着被折磨脫相的丫鬟柔聲:“桃靈,你想離開嗎?”
桃靈陡然擡頭睜大布滿血絲的眼睛,結結巴巴道:“可以嗎?”
“事成之後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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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澹今日散值早,回來後興高采烈地去找李安意。
‘笃笃!’
李安意遲疑,沈澹尋她何事?
她高聲道:“進。”
推門進屋,但見李安意身着白色寶花紋绮衣,外搭薄荷綠小袖衫衣,内襯是一腰同色如意紋八幅绫裙,下罩一腰淺綠紗長裙,淺色的衣裙顯出女子柔美的韻緻,墨發簪白玉钗,目光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