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兩月再見宋赫章,他剃光了頭,手背上貼着創可貼,很顯眼,讓人實難不注意到。
江念一早就接到了姜書棋打來的電話,說有公事需要她過來一趟。
她這一來,又懵又緊張,仿佛,她真的是他的執行秘書什麼的了。
宋赫章在一位身穿宋服白大褂的男人照料下喝下一杯茶,白玉底色的茶杯隐約可見裡頭茶棕色的液體。
是藥吧,江念想。
“好了,你們下去吧。”
宋赫章一聲令下,那位看起來是醫生的人,與姜書棋一起離開了書房。
江念還不明所以地呆呆站着,隻需要那麼一擡眼,她就能感受到那張紅木書桌前宋赫章的強悍震懾力。
有的人,生來就是領導者。
既是談公事,她想也不必畏縮扭捏,擡頭直面他,帶以慌張的假笑,問候道:“宋伯伯,近來可好?”
宋赫章先是搖頭,又揮了揮他那寬厚的手掌,氣沉如山,道:“不大好。”
“不過,也壞不到哪裡去了。”他手肘撐在桌上,用來支撐自己沉重的身體。
江念想到之前在醫院的偶遇,加之父母不知打哪兒聽來的傳言,再看他如今的狀況,她不由得凝重了臉色。
他的确病了。
江念擡頭看他光溜溜的腦袋,很快又收回目光。
是癌症吧?長在腦袋裡,想必,也已經做過手術了,因為需要時間來康複,所以拒不見人。
“江念,你過來些。”
宋赫章說道。
江念看了看他,走到他書桌前才停下。
哪有空穴來風的傳言呢,之所以傳開,也必是基于事實基礎的。
她不得不擔心起來,也不知道宋隕知不知道。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我生病了,你不必緊張。”宋赫章擡手指了下她旁邊的椅子,“别站着,坐下說。”
江念回頭看了下,聽話入座。
他敞亮地說出來了,她便敞明地問道:“宋伯伯,阿隕知道嗎?”
宋赫章輕哼了聲兒,不以為然。
“别叫我宋伯伯,生疏的很。”
“就叫爸吧,我聽着親切些。”
江念怔大了眼,心中感慨萬千,又感動不已。
她注視着宋赫章,宋隕的父親,她所深愛的人的父親,甚至,眼前的這位父母親的朋友,即将成為她公公的男人,可是,任有多少熟悉的關系存在,都抵不過他生病了的現實。
而他有意隐瞞,外人隻有傳言。
“今天叫你來,是要你認識幾個老家夥。”宋赫章依舊直接向她發布命令。
“待會兒呢,你就看着聽着,看好每個人,一句話也不用說。”
“嗯。”江念聽話應着,雖然根本不清楚他的用意何在。
旁觀,或許就是讓她在一旁學習。
按他的說法兒,不一會兒要有人來,于是,整個房間裡就陷入等待的安靜中。
江念做為晚輩,沒有合适的說辭,她一定是保持安靜的。
倒是宋赫章,他閑起話題,叮囑她道:“我這病也沒什麼問題,就是到了這個年紀,已經是半入土的人了。”
“今天回去後,沒必要跟我兒子說起這事兒。”
我兒子…
江念總是在意他口中對宋隕的稱呼。
她鬥膽說道:“宋伯伯,您是阿隕在國内唯一的親人,您生病,應該要讓他知道的。”
“他其實也很牽挂您的。”
以她的感受,沒有任何一個小孩兒不渴望不期待父母的關照,她認為宋隕也是。
宋赫章這次,釋然般微笑,揮手。
“算了吧,讓他知道,就熱鬧了。”
“我如今折騰不起,還是少點兒麻煩吧。”
他哼哼笑着又繼續道:“也不怕你笑話,阿隕跟我這個做父親的,我們這父子關系啊,竟是最陌生的親人。”
“還不如你,你來,我說什麼你也聽。他呢,他眼裡我做什麼都有錯。”
“哎,這親情呐,錯過終究是錯過了,勉強不來。”
江念為之觸動,可錯過的又怎麼會一直錯過呢,任何時候開始都不叫晚。
她冒昧說道:“宋伯伯,血脈親情,始終是最強的親緣關系,沒有條件。”
宋赫章自嘲撇嘴,“沒說不是,這不帶你見見公司幾位董事,将來你好幫他打理公司。”
江念會心一笑,她早料到是這樣。
不過就是,她真的有那個能力幫助他嗎?
這麼一想,她都會覺得是宋赫章對自己兒子的深切關照,她也必将力所能及做到最好。
江念不經意地看過,留意到他桌上放着的一塊天藍色筆架,晶體呈柱狀,帶有雲母底岩,看得出是一塊礦物原石。
“宋伯伯,那個筆架,可以送給阿隕嗎?”
宋赫章疑惑低頭看那物件兒,手指着問:“這個?”
江念點頭,“嗯,阿隕很喜歡收藏各種礦物原石,在他家,我看到過一款比您這個小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