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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連謝注定要跑空。
李景夜今日一早便出了門,扮作女人的樣子,獨自騎馬帶小白狼去了大報恩寺。
他累了。
背叛宋碧冼,周旋在各方之間的日子,讓他有些疲憊了。
他沒有人可以訴說,隻能借着去給父君掃墓,過來找父君逃避片刻。
這幾日,他怕做噩夢,夜夜熏香。
那些不斷在心中生出愧疚和心虛,總是讓他不受控制地想要得到宋碧冼的原諒和撫慰。
李景夜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他焦躁的睡不着覺,隻能翻出宋碧冼的舊衣蓋在身上,靠着自我排解,去忘卻自己犯下的那些錯,忘記自己送出去的那一條條對宋碧冼不好的消息。
好像隻要他做些宋碧冼“喜歡”的事情,他就能如往常一樣得到她的憐愛和誇獎,讓她原諒他所有的不好。
他用自己的屈辱和羞恥,去替代對宋碧冼的歉疚與恐慌。
他病态地将這種行為,當做對宋碧冼的補償,想着她喜歡的那些樣式,對自己下手日漸激烈。
他踹息着,白皙纖瘦的身子隐在宋碧冼的衣袍下,緩緩放松。
似乎隻要補償過了她,他才能說服自己再按計劃進行下去,才有底氣逃跑,才……不欠她的。
李景夜将馬停在山腳驿站,提着掃墓用的清水、紙錢等,和小白從後山徒步上去。
“如此幹淨,是誰打掃的?”
李景夜驚訝得發現父君的墓碑刷洗過,字也重新被描紅,顯然是經常有人過來清理。
“嗚赫——”
小白狼轉身,沖着一個方向示警。
“是誰?誰在那裡!”李景夜聽到了躲起來的腳步聲,卻沒看到人影,“出來!再不現身,我放狼了!”
“是我,景夜。”薛常鸢在不遠處的樹後踱出來,有些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衣衫。
李景夜有些啞然,他竟不知薛常鸢了解他到這種地步,總能猜到他會去哪裡,早早在那裡等着。
雖說薛常鸢做不到忽略他的過去,但她情意之深,讓他實難面對。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故意打感情牌。雲叔叔生前待我很好,你之前在宮中無法出來時,我也會時常來給他上柱香。”
薛常鸢發覺自己說出來的話,和她想表達的不是一個意思,連忙補救:“不,不是,我不是想用這個邀功……”
她覺得自己有些解釋不清,遂放棄,道:“自從上次不歡而散,敬王殿下便很少找我。我見不到你,便經常過來看看雲叔叔。”
“……我沒想到你也來了。
我擔心,若我這樣陰魂不散地被你看見,會令你生厭,于是躲了起來,想就此離開。
可這狼的鼻子太靈,我還沒動就……也罷,正巧我也有話想對你說。”
薛常鸢走過來,道:“景夜,我知道你自小聰慧,主意又大,應當時想了辦法在敬王面前撇清我,要保我薛家安全。”
“與你相識這麼多年,我了解你的性子。你總是嘴上不說,私下偷偷下苦功。
你倔強又心軟,心懷仁慈,這樣的你,是鬥不過卧薪嘗膽、蟄伏數年的敬王殿下的。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手段讓李景儀相信你,但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去涉險。
對不起,我已經弄丢了你一次。
這次,我不想再跟你分開了。”
薛常鸢的眼中似有淚光,聲音有些沙啞:“我家本就人丁單薄,母親想要保全薛家香火,不願意冒險造反,已決定辭官回鄉,帶薛家搬離上京。現在家中去向已定,我也再無掣肘。”
“景夜,我不知道你心中現在是何決斷。
不管是什麼,我都願意陪着你。
你想報複梁人,我就去朝中當你的暗樁;你想離開,我就陪你去找喜歡的地方安家。
不要再撇開我了。
讓我來照顧你,不要再自己硬撐了。”
李景夜看着薛常鸢,她溫柔、癡情,對他死心塌地。
楚滅前,她願意為他舍棄前程,答應娶他為夫,做一皇子妻,斷絕仕途;楚滅後,她願意豁出性命陪他,為他入局做餌,至死不渝。
薛常鸢是芝蘭玉樹、落筆成章的上京才女,與他志趣相投,相映成彰。
她曾經是他的向往。
他也曾設想過,跟她的一起的婚後生活,會是多麼琴瑟和鳴,珠聯璧合。
他與她同為楚人,有同樣的家國情懷,薛常鸢才該是他選擇,而不是那個——與他相隔着國仇家恨的宋碧冼。
“你才是,不要去做傻事。”
薛常鸢向李景夜伸手,道:“我們早就說好了,‘君撫琴,卿弄瑟,心意相知,此生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