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碧冼的馬性格很烈,陌生人牽不得,還必須在單獨的棚休息,不然就會不停哼踹别的馬,直到把對方趕出去,或者踢死。
是以,她隻得自己跑去另外的馬棚牽馬,不與他人一同,甚是清淨。
黏糊在她身後的小狼見周圍無人,把它藏在枯葉下的東西叼出來給她。
宋碧冼接過它嘴裡叼着的小布包,打開,裡面是一塊摔缺角的玉佩。
玉佩質地不錯,是楚國才有的樣式。
不是約好的某種信物,不是她的東西,也沒見誰佩戴過。
她想了一下,應該是她“後院”裡常年失蹤的陸厭書,不知道從哪裡拿到的,對李景夜有點重要的東西。
這人與“非必要不說話”的漱十不同,是個職位很高卻不怎麼正經的白鹭。
估計是他在她上朝的時候路過宮門口,看到了小狼,直接把東西扔給了它。
這粗制濫造的布包,是用宋碧冼不要的舊衣服做的,有她身上的氣味,狼叼到了都會兢兢業業地藏在安全的地方。
陸厭書自從發覺這些狼會叼宋碧冼的破爛之後,總用些帶着宋碧冼味道的東西包些有的沒的,在不方便找她時,扔給狼叼走。
通常是些密報,偶爾是她或者誰不小心掉了的小玩意兒。
比如她不知道扔哪裡去了的兵符,比如卉熾某些場合用得到特殊物件,再比如這個玉佩。
她把玉佩放在懷裡收好,她還得去軍營,晚上回去再還給李景夜。
*
隋綠邀行事周到、快速,第二天便備好了李景夜的衣裳送了來。
李景夜昨日配合着量衣,并未要求顔色花樣,見今日收到的衣服大半都是極淺的灰色或白色,心中對隋綠邀十分感激。
他身份尴尬,不能在明面上為國哀悼,隻能穿的盡量素淨些,在心底悼念。
送來的衣服梁國楚國的款式均有,他沒有猶豫地選了梁國的款式的換上。
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再懷念也不能改變什麼。
他未戴耳铛,簡單地用白色的發帶将頭發绾好,配上了宋碧冼給他的短刀。
這些衣服在衣擺上暗繡了朵朵墨菊,花紋會随着他行走散開,低調不明顯,隋綠邀選的很貼心。
宋将軍很早就出府去了,他觀察到這位将軍很“獨立”且“排外”,不需要人伺候,也不喜下人進入她的居所。
李景夜不是一直都在宮中養尊處優,不受寵的時候也是親事親為,沒什麼好不習慣的。
他獨自梳洗,穿戴整齊,在清淨的院子裡無事可做,注意到今天在外面守着自己的小狼換了毛色。
這完全是另外一隻小狼,皮毛幾乎全白,眼睛也是藍色的。
這頭小狼長的漂亮,随意張嘴打着哈欠,看上去比昨日那隻聰明許多。
它本能地巡視完“領地”後,跑到離他最遠的地方休憩,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也不試圖靠近他。
說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比起人,他竟覺得這畜牲看着更讓他安心些。
它看向他的眼睛裡冷酷銳利,不會帶着惡心的欲念。
狼的眼眸野性深邃,這眼睛……簡直與它的主人長的一模一樣。
李景夜聽過不少奇聞異志,能将狼群馴的服服帖帖的活人,這還是頭一次得見。
他能感覺到這位宋将軍是兇的、冷的,殺人的場景曆曆在目,她兇殘且果斷,一擊斃命,毫不留情。
可他卻又感覺她是笨拙的,柔軟的。
行為怪,說話怪,根本不能用常理去推斷她。
腦海中浮現她那雙專注望向自己的雙眼,李景夜心中一悸,甩甩頭,告誡自己清醒一點。
一個亡國的前皇子,在敵國的将軍手裡還沒被殺死,不過是對方還沒想好怎麼處理他罷了。
是拿他當做稀罕的收藏納進府裡?還是想哄騙他放棄尊嚴,好盡情感受玩弄前皇室成員的無上支配感?
他還沒弄明白對方的目的,不會這麼輕易地放松警惕。
哪會有什麼沒由來的好?
他早就不是天真的小孩。
李景夜忍不住各種猜想,思考随着幾口大箱子的進門才停止。
隋綠邀帶着人把他宮裡的東西送了過來,說是宋碧冼昨日進宮跟陛下要來的,讓他随意在屋裡布置就是。
“聽說為了這些東西,她被陛下奚落了一頓,還搭上了自己三個月的休沐,每天都要去校場陪士兵一起操練。”隋綠邀撥弄着他腰間那把玉算盤的穗子,笑的幸災樂禍。
李景夜想起昨夜宋将軍進門時,額頭右邊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砸紅了一塊,傷處很新,一看就是剛弄的。
他沒多嘴去問,現在卻不由得把這些東西和那傷處聯想到一起。
他打開看了看,不是什麼金銀賞賜之物,基本都是他慣用的物品。
一些常用的首飾頭面;侍從們給他繡的腰帶手帕;一直陪伴他入眠的小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