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神靜聽,外面好像有些不一樣了,有一隊整齊的腳步聲快速地從外至近。
李景夜聽到外面騷亂了一陣,似乎是原來的守衛和換班的新人起了激烈的争執,最後還是不甘的離開了。
李景夜一整顆心都提了上去,會是救他的人到了嗎?
想問,又怕希望破滅。
“笃笃。”
難得有人禮貌的敲門。
“我等是梁國陛下麾下赤炎軍,請問成頌殿下可在殿内?”
李景夜身體一軟,整個人砸向地面,他直楞楞坐在地上,哽咽出聲:“本殿在!”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是那麼驚惶又艱澀。
*
窗紙換新了,不會再有惡魔的眼睛從中窺視。
守衛也換了批新的,對他恭恭敬敬,盡職守禮。
李景夜終于堅持到了軍隊接替。
可他對梁軍一樣的铠甲樣式心有餘悸,每每看到便心神不甯。
領頭的跟他解釋着她們肩膀上系着的标志不同,教他認陛下的烈焰紋、宋将軍的狼嘯紋和王将軍的虎奔紋。
于是他每次看向士兵都會下意識去尋找她們肩上的紋樣,直到看清楚了不是老虎的樣子,才能安心放松片刻。
李景夜的侍從一死一傷,死去的那個正是晚上偷偷爬來跟他說話的,回想到他還能有力氣爬這麼遠,也許,是回光返照。
他還是沒能救得了他……
李景夜忍住心中悲戚,從屋裡抱來幹淨的被褥給他蓋好,轉身塞給面善的梁軍幾顆金錠,托她們将這個侍從和之前處理掉的兩個婢女一起擡出宮裡,好好安葬。
李景夜回到殿裡,親自扶起活下來的那個侍從吃藥,侍從已經被好好清洗幹淨上好了傷藥,破破爛爛地回到了他身邊。
隻是侍從在那兩天裡受了極大的刺激,精神有些不正常,總是無意識地喊着不敢了不敢了,爬起來對他使勁磕頭。
“沒事了,沒事了。”李景夜不厭其煩地安慰着,哄他一點點喝下湯藥。
藥裡有安眠的成分,藥效起來後侍從終于安靜睡去,隻留下臉上兩行未幹的淚痕。
李景夜坐在一旁,看着侍從眉間消退的守宮砂出神。
他給侍從掖好被角,去妝奁裡拿了一盒特制的紅顔料,用妝筆蘸着顔料往侍從眉間一點,那顆消失的守宮砂又回到了侍從眉心。
就讓一切成為一個噩夢,他會告訴侍從都過去了,侍從已經神志不清,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隻要他一遍遍地肯定。
現實殘酷,隻有他自己記得就好。
收拾完一切,李景夜才回桌邊處理被自己抓了一道道血痕的手臂。
他拿着舒痕的藥膏一點點抹着,做的輕車熟路。
援軍到了,他沒有時間感傷,得在梁帝回來前修複好這副身子。
一顆有用的棋子,要确保自己時刻都能達到完美狀态。
他向來,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
*
送來的飯菜又是分毫未動地撤下。
李景夜在那兩天裡對端上來的食物有了陰影,一擡起筷子就會條件反射地把飯菜全都推翻,隻剩地上一片狼藉。
白鹭蹲在暗處歎氣:這樣下去,沒等宋碧冼回來,人先餓死了。
于是那個幾天前殺氣騰騰的小太監搖身一變,成了梁人士兵,提着食盒過來給長殿下送飯。
“你是之前那個小太監?”
李景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穿着女裝,一時之間也不确定對方到底是男是女,隻能确定“他”應該是隻白鹭。
“他”說“他”叫漱十,男的。
漱十行事簡單直接,說話一如他的人一樣沒有情緒起伏,硬梆梆地道:“現在穿女裝方便,這段時間我會一直守着長殿下,有事喊我。”
漱十端上來的都是一些包子花卷,他不像宮中侍候用膳那樣每樣都夾一點試吃後遞給李景夜,而是将包子從中掰開兩半,問他:“吃哪邊?”
李景夜楞了一下,伸手取了右手邊的半個。
漱十直接張嘴去啃另外半個,一邊吃還一邊一本正經地跟李景夜道:“這包子餡做的有點鹹了,下次得換個火長的飯偷。”
李景夜才知道這包子居然是他偷的,用另一隻手捂唇會心一笑。
漱十吃的不算文雅,但吃的十分有進食氛圍。
李景夜見漱十吃的好香,猶豫了一會兒,終于也小口小口地跟着吃了起來。
唔,确實好鹹……
*
一連幾天都沒再看見王盟出現,李景夜心下稍安,隻是夜裡還是整宿失眠,枯坐到天亮。
他的侍從也在這幾天裡得到了好好的修養,瘋瘋癫癫的狀況有所好轉,已經可以獨自坐在榻上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