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直身子,白石在微風裡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絲白梅清香,世子什麼時候改用這種軟綿綿的女人熏香了?
說起來,剛才趕過來的時候,依稀瞧見世子身前還站着一位白衣少女,哪個好人家的小娘子會半夜獨自跑出來?可惜沒來及細看世子就走過來了。
江洵說完許久,見白石還愣在原地,鼻翼不停的煽動,猛然回想起韶容認真的拿着軟布輕柔的按在自己臉上,濃郁的白梅香萦繞在擡手動作間,這一幕自己竟記得如此深刻。
江洵裝作不經意的朝旁邊走了兩步,皺眉責問道:“還不快去?還是你要代替白索去山上收拾屍骨?”
白石聽在耳中吓了一跳,趕忙道:“是我錯了,屬下這就去尋他!”
沒辦法,誰讓他膽小,跟在世子身邊這麼多年,仍害怕那些妖啊鬼啊的,這種差事還是留給膽大的白索吧。
江洵回到王府時,候了一夜的王總管趕忙迎了上來,跟在江洵身後恭聲道:“世子您可算回來了!可要吩咐廚房給您備點宵夜?”
江洵搖頭說了聲不用,随後大步往院内走,一邊問道:“父王今夜歇息的可好?”
王總管欣慰道:“據觀瀾居的下人來報,王爺今日精神不錯,傍晚也多吃了些,一早便睡下了,直到現在都沒醒過。”
說完歎了一聲,“柳夫人這些年照顧王爺很是用心。”
江洵腳步一頓,神色不變,語氣自然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王總管口中稱是,退了下去。
江洵一路回到自己住的瓊華堂,早有玉露帶着底下文冬和秋竹兩個婢女迎上前來。
不等江洵走近,玉露盈盈行禮,纖細的腰肢折出柔軟的弧度,溫聲道:“世子回來了。”
江洵點點頭,随口吩咐道:“燒桶熱水擡去浴房。”
玉露朝底下兩個婢女看了一眼,文冬心領神會,拉了拉身旁還杵着不動的秋竹,兩人一前一後去小廚房燒水。
兩人走後,玉露抿了抿嫣紅的唇,擡手理了理鬓邊特意簪上的珠花,跟在江洵身後進了屋内。
江洵走到桌邊坐下,長腿随意的伸開,隔着一層單薄的褲管,仍能感受到腿部流暢的線條,健壯有力。
玉露小心的擡眼,江洵輪廓分明的半張臉隐在燭光下,鼻高唇薄,鬓發漆黑,他此刻閉目靜靜的坐在那裡,冷峻矜傲,渾身上下散發着淡漠疏離。
這就是名冠上京的江安王世子,皇帝面前聖寵不衰,城中無數高門貴女妄圖攀嫁的對象。
玉露不敢多看,正好文冬輕叩房門,示意熱水已經放好。這才靜步上前,低聲輕柔道:“世子,浴房熱水已經準備好,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江洵蓦的睜開眼,實在是今晚累狠了,一時竟沒察覺到玉露還在眼前,揮揮手,示意這裡不用她伺候。
站起身,一股熟悉的疼痛從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江洵定了定神,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擡腳大步往浴房走去。
玉露咬了咬唇,跟在江洵身後。
江洵快步行走,在浴房門口突然停下,頭也不回,聲音冷然,“玉露,我是看你安分守禮才留你在瓊華堂,你若是想不明白,明日我便吩咐王總管将你換到别處。”
玉露一聽,吓得立馬跪下,纖細的脖頸低垂,眼淚順着兩頰滾下,低聲泣道:“是奴婢錯了,奴婢知曉了,還請世子不要趕我出瓊華堂!”
胸口逐漸傳來撕裂般的同感,江洵沒性子在這聽一個婢女哭泣,進了浴房後将門狠狠關上,心中莫名的恨意才稍稍平息。
玉露伸手抹了眼淚,一頭鑽進自己的房裡,沒忍住趴在桌上繼續嘤嘤的哭,她第一眼見到世子就喜歡他,能被柳夫人看中分來瓊華堂做管事丫鬟,自己的容貌和能力自是不差的。
知道自己的身份輕賤,也從沒什麼大的妄想,隻求世子能多看她一眼就好,眼下被世子在庭中一番斥責,自己在這瓊華堂裡還有什麼臉面。
屋外檐下站着文冬和秋竹,兩人聽着房裡嘤嘤的動靜,一時不做聲。秋竹心善,想要進去安慰玉露,文冬一把攔住了她,沖她搖搖頭。
秋竹糾結了一番,兩人還是靜悄悄的站遠了些。
文冬盯着庭院上空掠過的飛鳥,輕歎口氣,世子那般風姿卓絕地位尊貴的人,豈是玉露一個小小婢女能奢求的,便是連想都不應該,隻盼她早日想清,更是不要連累到她們最好。
浴房裡,江洵忍過一波劇痛,擡手撸起衣袖,手臂上一根根黑色經脈如樹根般虬結錯綜,細小的分叉争先恐後的往各處延伸,與冷白的膚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十分猙獰可怖。
江洵輕撫上這片還在跳動的黑色脈絡,眼神陰暗,毒發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又提前了。
冷哼一聲,左手五指攥緊了右手手腕,力道之狠像是要将黑色脈絡從中截斷一般,神色漠然,眼底一片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