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夕菀穿上皇帝派人定做的鳳冠霞帔，一襲精若晚霞的嫁衣，攔腰束有流雲紗絲的鳳凰腰帶，頭戴鳳冠上點綴了滿滿的夜明珠，兩側墜着精細入微的隻隻蝴蝶。

皇帝靜看着，緩緩閉上眼，似乎能看得更清晰一點，再睜開眼是淚水也在眼中打轉：“真像你的母後，菀兒去年中秋後就不常來宮中看父皇了，父皇這一年裡好像還是第一次與我兒待這麼久。”

蘇夕菀笑也笑不出來，裝也裝不出來，她隻能裝作沒發生，裝作那是夢，隻有避免與父皇見面便也不回想起。

皇帝歎了口氣道：“為何藏在心中不說出來？”

蘇夕菀被這屋内的燭火光襯得很美，淚水劃過臉頰，也極為明顯。

“坐過來。”皇帝命令道。

蘇夕菀走過去，坐下。

父皇會說什麼？解釋當年那人并不是他，而是同胞模樣相同的哥哥或是弟弟？還是說破罐子破摔殺人滅口，最後一種不太可能，若真想殺早就殺了。

半晌，皇帝突然道：“菀兒知道了皇後是被孤殺害的？所以心中有氣，不願見孤嗎？你恢複記憶了？”

廢話，誰知道了是會裝作無事人一般，蘇夕菀依舊選擇沉默。

皇帝又道：“為何沒有為你母後報仇而殺孤呢？現在隻有你和我，小菀，你有機會啊。”

蘇夕菀一臉無語與無奈，這是在幹嘛？求死，難道是因為感覺到自己命不久已了？

蘇夕菀臉色一變，擦拭臉頰的眼淚，問：“還請父皇告知兒臣這是為什麼？”

蘇夕菀在等一個可以接受的解釋，可無論是出自什麼原因，蘇夕菀都不能接受。

皇帝講道：“孤當年對你母後是真的一見鐘情，遇見你母後，再與她相愛成婚，其實都是計謀。你母後生來就該為民而活，因為隻有她可以救民，孤保護得了天下子民，可獨獨護不了你母後。”

“你母親是藥王谷的人，藥王谷曆代行醫，拯救天下人的性命，孤十五歲那年繼承了皇位，可命不久矣，活不過二十歲，孤便去了藥王谷求藥，孤隐藏身份，即便全谷的人都為我這病日夜忙碌，半年的時間，仍沒有一點效果。”

蘇夕菀聲音顫抖問道：“母後的心頭血可治此症？”

“沒錯，那夜孤偷聽到了他們談話，谷主女兒的心頭血可治萬症，包括孤這病證。孤是天子，是天下人的希望，我的命就算搭上整個藥王谷都不為過！”

一向溫柔，為他人着想，白蓮花般的皇帝都是虛僞的假象，蘇夕菀一時分不清，曾對自己那般好的父皇是夢，還是真實的了。

她垂着頭，長長的睫毛遮擋住她眼底的失望，心頭擰得死死的疼，問道：“所以，父皇想要兒臣的心頭血嗎？”

皇帝目光冰冷，看着十分陌生，反問道：“你愛那個小子？謝府小子。”

蘇夕菀攥緊拳頭：“陛下延遲這一年，才準我們成婚是怕我不愛他嗎？怕我這心頭血起不到效果？”

這些日蘇夕菀也發現了，皇帝今日四肢無力，雙眼暗淡無光，坊間也都在傳，陛下身體不适的言語。

蘇夕菀走到皇帝面前，并遞過一把匕首，說道：“陛下認為當時母後并不愛您，所以心頭血也無用？可您吃了那藥丸後再無類似病症是真啊。”

怎麼會不愛呢，藥王谷出來的人，又怎會什麼都不防備呢，蘇夕菀道：“母後當年愛您，愛到心甘情願被您殺害。”

皇帝沒有一絲神情恍惚，眼神依舊堅定，拿起匕首就插入蘇夕菀的胸膛，目光如毒蛇，陰冷晦暗：“我不治病，我要長生不老，多活幾年也尚可。”

當年，皇帝對其谷主女兒一見鐘情，然而還有一句話使皇帝對其的愛不再單純，既深愛又帶有目的的接近。

谷主的親生骨肉心頭血可造就百毒不侵之軀，長生不死，隻可是女子。

難怪生下太子之後沒有立刻取其心頭血，原來是等着誕下公主。

蘇夕菀無力跪坐在地，雙手滑落下來，她雙眼空洞無神，麻木又絕望。

痛，實在太痛了，匕首不偏不倚的紮中心髒。

蘇夕菀倒在地上，雙手在刀柄前顫抖着，咬咬牙拔了出來，實在是太痛了，要沒意識了，“父皇對兒臣的寵愛又算什麼？”

皇帝重重跪坐在地，眼淚毫無征兆的落下一滴，皇帝無情擦去，随便拿的一盞茶杯端過去接她的心頭血。

不知過了多久杯盞裝滿了血，也不知何時蘇夕菀沒有了氣息。

皇帝坐在地上，拿着那杯盞，自顧言了許久。

“知道為什麼百姓都怕你嗎？那都是孤傳出去的，孤就是要六公主在他人心裡是仗勢欺人的，這最後一次便是六公主弑父，不會有世人懷疑的，因為六公主的作為早已在大家心中留下印記，後因愧疚自刎！”

皇帝将刀柄放回蘇夕菀的手中，又往自己的身上蹭了幾處鮮血，随後又立馬進入了狀态，顫顫巍巍的跪坐在柱旁，大聲呼喊。

“救駕！救駕！”

當晚。

天地空茫，寒風淩烈。

六公主的棺椁駛出城外，隻有一人一馬一棺椁，無人發現，萬籁俱寂。

第二日。

晴空萬裡，豔陽普照。

一大隊軍馬駛入城内，将士們凱旋而歸，百姓們歡呼不止，擁護上前，街道上被各形各色的人群占滿。

謝錦均騎着“花兒”，無奈四周的人實在太多，怎麼張望都看不到蘇夕菀，連前進幾步都是個問題。

鎮國大将軍謝宏平位于軍隊之首，謝錦均與蘇義铮并排跟其身後。

回城這日，将士們都極為精細的擦拭幹淨了自己的盔甲。

百姓當中，多半是軍隊中一些士兵的妻兒父母，進城後每個人都有在尋找的目标。

得知戰死疆場的家人們也皆都原地痛哭流涕。

看到平安回來的，也會詢問身體其他情況，直接留在原地說着關心體己的話。

還有不少姑娘們，是沖着謝錦均與蘇義铮而來，多半是迷妹們，兩人身披銀白戰袍，身姿挺拔，劍眉星目，不少姑娘圍在周邊尖叫，贊賞。

蘇義铮也注意到了，調侃道：“公主怎的沒來接她未來夫君啊。”

謝錦均心中一想，又笑道：“大概是人太多了，不知擠到哪去了。”

走過這條街，竟會浪費了小半天的時間。

皇帝為謝錦均封号鎮北将軍，大皇子蘇義铮封号鎮西将軍，并各自賞兵五萬。

賞賜将軍謝宏平玉石虎符一枚。

這一戰，足以讓永岐城再不受威脅，這一戰後，全民方可過上太平之日。

謝錦均謝過陛下後又道：“謝某與六公主的婚事…？”

皇帝沒有回答，直接宣稱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