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與風碰撞,簌簌作響。
“沙—沙—”響聲中,還雜帶着些許含糊不清的話。
女人幽怨的哭泣聲不斷像是蜈蚣般爬進謝無殊的耳朵中。
窸窸窣窣響個不停。
謝無殊不耐煩翻了個身,用手捂住耳朵,蜷縮着身體。
他抱怨着:“林序南,把燈和電視關上。這不是才六點嗎?不要瞎打你的破遊戲了。還早着很呢……”
上學的時候不見他這麼積極,怎麼一到這個時候就爬起來打遊戲。
更何況,他們不是才剛剛睡下沒有多久嗎?
這才三個小時吧?
沒睡夠時間的話,他會猝死的。
他的臉、他的身體、乃至于靈魂,都會受到重大傷害的。
他不允許!
裸.露出來的皮膚觸碰到床面,并不是他想象般的柔軟,而是帶着些刺疼、尖銳的感覺。
這是什麼?!
謝無殊懵了。
大腦一片空白。
他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木,樹葉随風搖曳,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被切割成千百塊不規則的碎片,悄悄溜進來,暖洋洋灑在他身上。
而手下的,赫然是生長旺盛的野草。
剛剛觸碰到的,就是它。
謝無殊鯉魚打挺,坐起來,打量四周,森林之外,便是一片白色、立起來的高大石頭。
那是墓碑。
他這是……被林序南抛至野外了?
丢棄在墓碑周圍,這不就是在詛咒他早點下地獄嗎。
謝無殊陰恻恻磨牙。
不是吧?十八年來的交情,就這樣消失殆盡了?
不至于吧。
就因為他阻止他玩遊戲?
林序南小氣鬼。
謝無殊揉了揉太陽穴,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情。
他興高采烈闖進死黨的家,将邋裡邋遢的死黨一股腦拖出去喝酒,不顧他在進行遊戲最為緊要的關頭,最後害他輸掉了那把遊戲。
一想到這,他就心虛戳着臉蛋。
可是這也不能怪他。
謝無殊理直氣壯哼哼幾聲,他們明明約好時間地點了,可那家夥卻放他鴿子。
他等了足足一個小時,一個人在燒烤店外獨自踱步,肚子叫個不停,還被幾個大叔施舍了幾串肉。
大叔大着舌頭安慰道:“小夥子,不就是失戀嗎?這……我……嗝……”
大叔打了個又長又響的嗝,引來衆人嘲笑。
在他們大笑時,謝無殊已經在奔向林序南家的路上了。
謝無殊咬着牙。既然電話打不通,那麼他就沖進他家中,采取強硬手段将人拖走。
那可是為了慶祝他第一次反抗他的父母。他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掉!!!
一想到昨晚後續發展,他就頭疼到不行。
二個人從來沒有喝過酒。謝無殊更是想不到自己酒量這麼淺,僅僅喝了一口就醉倒原地,在暈過去的最後一刻他還不忘威脅林序南:“乖兒子,記得給爸爸我照顧好……要不然……”
要不然沒好果子吃。
結果現在,沒有好果子吃的人變成了他。
他無奈搖搖頭,站起身來,拍打身上的灰塵,下定決心回去之後一定要把死黨所有的遊戲機都偷走。
這是給他的教訓。
不可原諒。
謝無殊決定朝聲源處走去。
要想出去的話,他就必須要其他人尋求幫助。
剛剛他拍打衣服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他衣服根本就沒換,皺巴巴的。光着腳,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臭味。
更重要的是,他手機不見了。
他現在跟流浪漢沒有區别。
不過,流浪漢可沒有他這麼帥。
謝無殊摩挲着下巴,邊走邊想。
也許,他可以利用一下他出色的外貌。
很快他就到達森林的出口。
他的計劃很好。直接出去之後,朝着他人露出他最擅長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之後,再開口請求借一下手機打電話。
打電話給他死黨,叫他過來接他。
謝無殊剛剛踏出一步,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臉上的笑容還未完全綻放,心一縮,身體不受控制往後一退,側身一閃。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冒出一毛茸茸的頭。
此時此刻,他臉上的笑容完全凝固住。
!!!
那是什麼?!
他沒有看錯吧。
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謝無殊心髒都要跳出胸腔,砰砰響個不停。
即使他沒有看清,他也知道,那就是他的家人——母親、父親還有他的爺爺奶奶。
他們為什麼在墓地?
他還從來聽說過他們會在這個時刻一起去墓地給别人掃墓。
難道,他還有個夭折的弟弟或者妹妹?
這麼多年來,真是辛苦他們在他面前演戲。可是,按照他對他父母的了解,他們萬萬是不可能多生一個孩子的。
謝無殊思考間,耳邊又傳來那熟悉的哭聲。
“我的心肝寶貝啊……你死了……叫我們怎麼辦啊……”
謝無殊下意識皺眉,他一刻都不想聽到母親這毫無真心的虛假謊言。
緊接着,又有人開口了。
謝無殊連忙豎起耳朵。
在聽清話的下一秒,他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那是奶奶說的。
“别哭了,無殊聽到也不會開心的。”
“你們生前本就沒對他們好,死後又假惺惺哭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