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事發到此時,她僅僅歇過兩個時辰,慧靜縣主受到驚吓,年歲又小,嗚嗚咽咽哭個不住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再去訪時,竟略略燒熱起來,秦晞便不好再過問隻能自己着手去尋線索。
秦晞恐遲則生變,奉旨查案後連夜摸排器皿、主菜、點心、貢酒,乃至衣衫和香薰,可無一例外都無果而終,不論吃食、穿着皆同旁人無異,一籌莫展百般無奈。正翻着呈上來的宮中記檔,地上女官婢子恭敬跪出三四排。
“戌時三刻,李宮爺來過局司,作甚?”
掌事的女官回:“李宮爺來此是來看我等是否備好他家鄉小菜。”
李宮爺,李星明,北境人士。
秦晞有印象,這段時間正承上恩,貢酒小菜皆是來自他鄉,是皇恩特許。
這貢酒分作兩種:羔醪釀和瑰蔗醪糟。
秦晨婈同沈颦娆坐的近,兩人酒類不一,倒是都嘗過,并無差錯。
而這兩道可口小菜,也是紛紛入過口,更不曾有問題。
秦晞瞧着,倒不像心中疑慮那般是食物相克才緻中毒,那麼就意味着,線索又斷了。
她撐着太陽穴,腦中嗡嗡作響,問:“李宮爺的殘酒在何處?”
掌事姑姑答:“臣一直存着,這就去取。”
“不必了,”身後突然傳來聲音,秦晞一辨更是頭痛,鄭暮命小厮端着兩盞乳白液體款步上前,說:“丞相看看,這兩盞乳有何不同?”
“沒有。”秦晞隻想打發她,掃過一眼就回絕。
“哎,”鄭暮親自端到她跟前,說:“這可是破案的關鍵,你快看看。”
秦晞略略坐正,看着眼前人一臉真誠,不過将信将疑低頭一觀,冷聲道:“鄭公子,本官查案,沒閑工夫陪你胡鬧。”
鄭暮卻不惱,顯然不是第一次吃癟。秦晞難哄,他向來清楚。她成天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尤其是穿着绯紅官服時,更是如此,但是沒關系,鄭晚申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時間,冰山總會有融化的時候。
他隻是起身,用才學的啞語讓觀棋去溫熱這兩份乳,自己則擡過椅子緊挨着秦晞坐下。
“我的拜帖遞上丞相府數次,竟紛紛若石沉大海,丞相當真不肯憐憫下官半分麼?”他扇動折扇,言語情緒飽滿。
“我倒是不知,司徒如此之閑。眼瞅小暑已過,堪堪便是立秋,聖皇向來體恤百官,年年秋獵出遊,你當真沒事幹嗎?”秦晞把他湊過來的折扇推回去,順勢斜去鄭暮一眼。
觀棋端着奉盤上來,鄭暮忙起身道:“你瞧,現在可有不同?”
秦晞低頭,隻見青玉盞裡的乳液浮動碩大泡沫,陽光一照便可見分層。而藍玉盞裡的乳液,泡沫微末,堪堪浮層,不見乳清分離。
“這兩盞,不是同一種乳液。”
“對,”鄭暮興緻昂揚道:“這藍玉盞裡盛的是羊乳,是從暴斃的那位宮爺酒壺裡得到的。”
“所以呢?昨夜咱們不都飲過此物。”
“哎,此言差矣,”鄭暮端起青玉盞,說:“李宮爺家鄉特色的羔醪釀,一向是用馬乳制作的,而我們喝的是正品,”
他指着藍玉盞道:“這一盞,是赝品,被人特意換掉的。”
見秦晞凝眉注視着這兩尊玉盞,鄭暮又說:“可巧,羊乳營養價值不若馬乳高,但偏偏隻有羊乳能同另外兩碟子小菜做引,導緻毒發身亡。而這兩者外表口感極其相似,又有其他輔料影響,你自是查不出來。”
眼前人沾沾自喜,帶着孩提勝利後的得意,秦晞被逗笑,問:“那鄭少是如何發覺的,我請教請教。”
鄭暮輕輕拍拍秦晞肩,說:“這是天賦,丞相還是别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