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這樣挺好,倒也沒有盼望的。”白謹落抿唇,擠出個笑容來。
孫承宣洞察捕捉到她異樣的情緒,卻并沒有着急收回筆。他知道歲歡喜歡桃花,河燈也是按着桃花樣式制作的,白謹落歪頭看着孫承宣落筆紙上,隻留:
百歲長安,一世愉歡。
孫旭言的字,是康靈帝教授的。
幼時,自己曾在宮中同太子趙伸做過伴讀,而康靈帝的字卻是自創下來的,文人鳳骨下又是不肯妥協的靈魂。歲歡自小就喜歡習字,如今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字體,可心底依舊能觸生共情。
“心願先留着,日後兌現。”孫承宣謝過老闆,引白謹落朝前放燈。
盞盞流光浮動碧波之上,鬥折蛇行蜿蜒裡不知是誰的寄願慢慢遠去。白謹落輕輕将琉璃盞推遠,看着它跟随層層疊疊的漣漪漸行漸遠,心底總覺空落落得不到慰藉。腦海裡被繁多冗雜的事情堆積,邁入小院時都甚至後知後覺。
她倚在小凳上看星星,是在期盼,但又好像不曾惦念什麼。
“歲歡。”孫承宣立身在檐下要她上前。
白謹落徐步靠近,隻見孫承宣捧着小葉紫檀的匣子,便問:“先生,這是何物?”
“先前看你拉弓,每每脫靶,是仲雲弓太重緣故所緻。你且試試這把如何?”
歲歡伸手打開匣子,裡頭是把香楠木削制的弓箭,小巧格外精緻,輕便十分靈活,就是弦也并不膈手可很是彈韌。配套的箭囊中存着二十四支烏羽箭。
白謹落愛不釋手,眼裡又重新亮晶晶的,問:“是哪家機閣做的這麼靈巧?”
“白姑娘可是高估了外頭機閣的本事,就是再好的木頭到他們手裡也是白瞎,做不出這般好的弓來。”寒酥奉來茶,說:“這是大人專門為您做的,挨近年關官署又忙,大人好幾夜沒好好歇息。”
“越大越沒規矩。”孫承宣轉身淡淡掃過他一眼。
白謹落方欲張口,長赢卻從廚房轉身出來,開口截斷:“侯爺,水已沸。”
孫承宣點頭卻沒有立刻走,而是轉身把匣子遞給素商,又對歲歡說:“你先去廳裡等我。”
白謹落不清楚他要作甚,隻點頭跟着素商先一步去了源膳廳。
“這烏羽鷹毛色這樣好,可是隻有西境才有。”素商感歎道。
歲歡沁在月光下,把玩着弓箭。方才她早已察覺弓柄出隐隐凹凸的變化,隻是廊下沒來得及挂燈有些看不清。如今坐在燭光邊,她才辨認出這不平的柄上刻記的是她的小字,而字迹工整格外,狀同河燈上一般無二。
歲歡,她曾是這樣喜歡這個名字,是父皇親自為她提筆定下的小字,和冠在國前的封号,‘懿武’不同,沒有安邦定國的束縛,沒有天地和樂的寄托,這兩個字有的隻是身為人父母的美好夙願。
“嘗嘗,可合胃口?”孫承宣擡着托盤端進廳來,碗中是握着蛋的長壽面。
“先生做的?”
“嗯,”孫承宣在臨近的椅子上坐下,說:“頭一次做,要是不好吃也就當個儀式便好。”
歲歡看着眼前完全仿大燕口味煮的長壽面,鼻尖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