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金?”秦凝手内握着半卷的書,恰恰遮住臉,钗環多是卸下來單留赤金九鳳攢珠钗裹持發髻,明黃常服缂縷百蝶盤珠,靜靜卧坐于南窗下炕上。
秦晞遙立屏門後,兩靥見愁,嬌襲若病,淚光點點病如西子。心疾方愈卻也颦颦而端端站着。
霓英托過漆茶盤近來奉茶,秦晞擡手接下徑自入了屏風,隻說:“如今昭都都傳開了,‘王孫置千金,名伶得歸屬’,百姓個個歎佳話,昨個兒禦史台的折子就遞上來了。高中丞一筆好字書盡谏官風骨,彈劾安國侯并指揮使,品行不端豢養歌姬,有損朝綱奏請陛下嚴懲不貸。”
榻上之人擱下書徐徐起身,南窗露下的光被遮住,見她粉光脂豔,腮凝新荔。
秦凝翻蓋挂沫,冷冷一笑:“自家人也殘殺?”
“親與不親者難辨,可棄駒保帥卻易見。”
秦凝擡眼,并不急着接話,隻說:“婈兒應先顧自己身子,病才将好多該将養才是。”
新染蔻丹的玉指微揚,她又喚:“你,來。”
觀棋應召上前,秦凝命人擡過紙筆,才問:“丞相飲食若何,藥理多少?”
觀棋不語,執筆而書,不過片刻,一一詳呈。
“好,”秦凝覽畢,說:“盡心竭力的忠仆隻需好好伺候婈兒,孤自有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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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才亮,劉瑾澄就換下濃華的衫袍,隻依舊穿上昔日留的藍布衣。昨夜種種,不真實的似夢,她一夜未眠,不敢合眼,心驚膽顫的守了一夜,怕再度夢醒願破,一切歸于虛無。
好在,孫承宣沒有食言。
離開紅绡樓時,孫承宣替她雇下輛翠幄青鸾轎。他隻在前頭馬上,并不同自己坐車。歲歡從紗窗往外瞧,陽春街繁華盛景,人煙之阜自與别處不同。
又行了半日,才見街東蹲着兩尊石獅,三開獸頭大門,門前列站着六個三等仆婦。
正門上挂懸一匾額,書‘敕賜安國府’。
“開大門。”孫承宣的身影漫過落下的綢帳,劉瑾澄愣愣描摹着。
“開什麼大門?”吳策馭馬勒缰,問:“你娶親啊?”
孫承宣含笑看他,也不接話茬,隻吩咐:“長赢。”
“侯爺,這不合規矩。”長赢不敢開門,忙翻身下馬端正跪下。
“看清楚,這是禦賜的安國侯府,并非孫府。”孫承宣略略朝他俯身,道:“聖皇封我做侯爺,那旭言然是有能力來定這侯府中規矩的。”
“是。”
方才的六個仆婦接替轎夫擡過轎子自正門迎她入府,一路擡至垂花門前,外男家丁悉數散盡後,衆婆子才打起簾子,扶歲歡下轎。
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遊廊,當中是穿堂,繞過梨花架子棕茶琥珀的插屏,是小小的三間廳,跨過廳室後才是替她安排的院子。
台矶之上,立着位姑娘,歲歡打量着約莫長自己兩歲,才見她來就迎上來問安。
“見過姑娘。”
歲歡不語,颔首回禮。
“臣喚素商,今年十二,是太尉指派來護您周全的。”
“素商?”劉瑾澄問:“誕辰可是在秋日?”
“正是,臣生于霜降。”
跨入月洞門,兩邊盡是翠竹漫成兩排彎彎延延浸到遠方,土地下蒼苔布滿,中間隻留羊腸狀曲折的鵝卵石砌成的甬道。
離台階尚還有幾步路,早有丫鬟打起湘簾,等歲歡坐下後,素商說:“姑娘稍坐,臣去看看膳食可備妥了。”
待軟簾放下後,劉瑾澄才肯站起身踱步端視房間。紫檀木制的百靈台沿窗下安置,上設着筆硯,同色系的書架上盡數放置書卷,翠綠碧海裡糊床的竟是绛紅軟煙羅。
裡間門上垂着繡線軟簾,床榻亦然是檀香木打造,垂着雪青色的一頂帳子,陳設古玩一處一處皆是合式配就的。
青玉香爐袅袅生煙,滿屋盡是青梅香。
“姑娘,膳已備好,請用。”
她掀簾出來,圓桌上飯食箸碗,一應俱全悉數是大燕常用樣式。
“大人下帖子請來大夫,您用完膳替您請平安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