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皇城之内,宗法廟堂,子嗣綿延,怎會沒有東宮?”
“你老人家是真糊塗還是活夠了?”小哥警惕若雞,又降了三分音量,說:“兩年前這兆康太子便病死了,今上已然年近不惑,何來太子一說?”
病死。
病死了...
千裡迢迢奔逃至此,是多少人流血犧牲換來的,隻盼着此座青山留下,日後能得數不盡的薪柴,燃熊熊烈火報家國仇恨。竟不曾想,數日以來的信仰、依賴早已不複存在。
徐娘撐在車轼上,久久無法平息,她覺得鼻翼發酸,卻無論如何都落不下淚來,啞着聲痛心疾首。公主卧病,原期盼着能帶些好的訊息回去,讓她支撐下去,可刨根問底,殚精竭慮之餘也隻剩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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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慢些,慢些。”李大夫好容易甩開何屹的手,提起滑落下的藥箱,歎:“老朽的骨頭都快颠碎了。”
何屹立即彎腰請禮,道:“老先生海涵,家中小妹突病,晚輩多有慢待日後定向您賠罪,可眼下救人要緊,勞煩了。”
李大夫是淩雲街有名的醫者,師從醫聖之徒藥瘋子,不過五載,就把他的手藝學了十成十。疑難雜症苛偏怪病,他幾乎是藥到病除。
這樣的名醫,卻仁德有心,不論病症若何困難,也統統隻收六文錢。常年酷愛挂着那枚木葫蘆裝些小酒,遊曆山間野外,尋奇珍草藥。
眼瞅已到客棧外,李大夫卻駐足停下。
“老先生?”
“公子怎選在此處落腳?”
何屹焦灼,草草答複:“身上銀錢少,哪裡允許挑揀的?”
“這地兒,多是向西赴東的商客、江湖奔波的俠者,不是安居之所。”李大夫平複完氣息,歪頭往櫃台看去,正坐着個高戴員外帽,胖若海麟的男人。他連連拽過何屹衣袖,低低囑咐:“這老闆也是個賺暴利之徒,千萬小心,可别着了他的道,如若稍有寬松還是從速搬離為好。”
“勞先生挂懷,”何屹順勢帶他入内,挂滿笑意敷衍,說:“醫好了妹妹的病後,定再尋個屋檐小院落腳。”
二人前後上樓,何屹尚在轉角就注意到屋門虛掩,他連忙趕過去。屋内舷窗不知何時吹開了條縫,長生也不知去向,歲歡裹着絨被嘴裡呢喃不停。何屹迅速閉合窗門,忙忙扯下青紗帳後,才請大夫診脈。
“小公子,借一步說話。”李大夫搭完脈,伸手攬他。
行至門口,恰好同端着熱水的長生相遇。何屹吩咐提點過方才不周,便側身讓他進去伺候,拉着李大夫問:“妹妹這病是如何。”
“恕老夫直言,令妹這病來得極其兇險,瞧着這脈象:左寸沉數,左關沉浮,乃心氣虛而肝火生,陰陽失衡久矣,故氣滞而血虧;右寸細而無力,右關虛而無神,此乃脾肺不調,外加淋了雨受了寒氣,才有今日這番來勢洶洶的病勢。”
何屹說:“先生隻說如何醫,藥石草木都是使得的,隻要醫好她,再名貴的藥材也要。隻求先生救我妹妹一命。”
“哎,”李大夫立即伸手去扶,說:“公子快起來,醫者本就該盡心竭力,治病救人是老朽分内之事。隻是,令妹這些症候是積壓數月而至,郁結于心便要清郁解心,我先開兩副方子把這風寒壓制好。隻是...”
“但請先生盡說。”
“隻是,這積累下來的病症,若要徹底醫治就要十二錢紫黛散并着酒炒過的延胡索,方能治愈。”
何屹忙道:“這有何難,先生隻管說在何處,我去取了來便是。”
“延胡索倒是不難,可這紫黛散卻是皇城壟斷的,就是一錢也是天價。”
徐娘不知何時行過轉角,朝先生行禮,說:“一錢萬兩,也要治病,煩請先生指條明路。”
李大夫順完白髯,歎道:“不是老朽不給路子,這藥是當今聖皇把控着的,全昭都也隻有峰善閣有。可就算是丞相、太尉要這藥物,也得登記在冊有個名目數量才能支取,凡夫俗子就是連進入峰善閣都沒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