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宣凝眉看他,寒光掃過四周後,上前一步湊他更近,重複道:“白太傅怎麼會給我發羽檄?”
長赢說:“來人是這般說的,那人星夜入城,铠甲之上盡是幹透的污血,估摸着是大燕生了什麼變故,連戰衣都來不及更換。”
孫承宣展開小箋,字迹蒼勁熟悉但内容寥寥僅有八個字,卻看得人心悸:
“歲歡托言,生死銜恩。”
歲歡,他也曾問過這個名字的寓意。她說,歲歲歡愉,世世平安。
長赢見他神色不好,出聲提醒:“主子望三思,您...如今且站在薄冰之上。”
“嗯,”思緒浮動輾轉而回,孫承宣說:“舅舅的意思是什麼?”
長赢答:“中丞隻說了一句話‘君子窮則獨善其身,達才兼濟天下。’”
孫承宣不語,長腿一邁上了馬,不待長赢跟上來,就縱馬往府邸去。他冷着臉,一路疾馳,狂風灌入耳朵,淹沒了所有喧嚣。
鱗次栉比的建築在餘光中迅速後退,街上叫賣和嬉鬧的聲音他都置若罔聞,自然也顧不得百姓舉手高呼恭賀他凱旋。
座下良駒,名喚絕影。
可日行千裡,跋山涉水如入無人之境。不出半刻就跨過朱雀大街到了孫府跟前,孫承宣勒住狂走的駿馬,座下絕影不及住蹄,被迫人立而啼。
府門前垂手打盹的家丁聽見聲響,上前幾步辨認,見來人是孫承宣立刻面露喜色,朝着裡面喊,就連聲音也染上喜悅:
“大公子回來了!”
“大公子出征辛勞,吳二少在二公子房裡,”家丁一路引着他入竹園從小徑往高夫人房裡去,伸手替他撥開枝葉後問道:“小的去給您傳膳?還是燒沐浴的熱水?”
“不忙,”孫承宣平日話就少,現下心裡有事更是不想開口:“幫我準備兩身幹淨的衣裳。”
“諾。”
吳策和孫承謙一道從遊廊的另一頭過來,才将九歲的二公子拿着沒開刃的劍,在吳策身旁手舞足蹈的,吳策被他吵得頭疼,沖着孫承宣的方向仰了仰下巴,示意他去禍害自家哥哥。
孫旭彬見孫承宣穿戴的金甲被驕陽照得反光,瞬間撒歡地朝他奔來。
語氣裡全是激動:“大哥,看我鍛造的劍!你可算回來了,我好想你。”
孫承宣撫着他的頭往後推了推,費力掙脫孫承謙的環抱抽出手來後,強行擠出了個笑容:“小謙,我得先見過母親。”
話畢,就徑直入了屋内。
吳策在一旁煽風點火,感歎道:“你哥這麼悶,日後怎麼給你找嫂嫂。”
孫承謙倒是習以為常,耍着不知道從哪裡偷來的劍法語氣全是激動,說:“才不會,我大哥長得這般好看,我家門檻都被踏破了,不會缺嫂嫂的。就算大哥一個沒看上,這不是還有吳哥哥你。”
“咳,”吳策本是急性子,更不喜歡品茶,索性揭開茶蓋草草吞下茶水。這一招他用了快十六年沒有一次被燙到過,孫承謙一句話倒是讓他燙了個結實。
“沒事,”吳策搖搖手拒絕了女婢遞來的手巾,吸了口涼氣質問:“哪個王八羔子教你的?”
孫承謙繃着臉不敢笑,隻說:“是你自己一年前在康源樓說的。”
吳策眼疾手快扯住孫承謙的耳朵,咬着後槽牙說道:“我那是喝多了,别瞎說!要是壞了小爺的姻緣,我就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