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啊?”魏明姝有些抗拒地扁扁嘴,但還是聽了謝岚的話。
謝岚看着魂玉逐漸散發出白光,一絲一縷,順着魏明姝的手心,逐漸流進她的身體。
裴知筠擡起眸,無聲注視着她的心口。
胸腔内脆弱的器官在有力跳動着,而魂玉安靜卧在她的丹田,散發出的力量隐隐在她心口勾勒出銀白線條,源源不斷地修複補充着她的神海。
白光散去,木匣中空無一物。
魏明姝的手動了動,卻撈了個空,沒有觸摸到之前溫潤的觸感。
“……魂玉呢?”
魏明姝的心中逐漸出現了不好的預感。
“阿姝。”謝岚的目光中隐藏着許多情緒,最終還是變成了幽幽一歎:
“魂玉認你為主了,你知道嗎?”
與謝岚話語同時發生的,是魏明姝眼前逐漸清晰的景色。
*
“……怎麼可能?”
魂玉認她為主?這簡直是魏明姝夢裡夢外聽過最天方夜譚的事情了。
但匣子裡的魂玉确實不見了,自己的神海也在瞬間充盈,狀态比起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這怎麼可能呢?”
她看着自己的手心,懷疑是不是魂玉換了種方式來控制她。
“靈器認主,是以自身全部來護佑主人。若主人身死,靈器也會相伴而死。”
謝岚和自己的本命劍朝夕相處這麼多年,不至于連這麼明顯的關系都能搞錯。
“至于阿姝信中所說,裴師弟的這種情況……”謝岚的目光從還在懷疑自己的魏明姝身上移開,落到裴知筠身上。
明明是和自己性命攸關的事情,他卻面上沒什麼波動,隻是垂着眸子,平靜而又專注地注視着眼前的少女。
好像從很久以前,從阿姝将他帶回宗門的那天開始,他好像就已經這麼看着阿姝了。
謝岚心中說不上來什麼感覺,隻是把自己的猜測給說了出來:“與其說是共生,或許更像是‘寄生’。”
“寄生?”
魏明姝還是第一次聽過這種說法,有些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
“若是按照阿姝所說,魂玉受損會反噬到裴師弟身上,但此次裴師弟受傷,魂玉卻全然無損。這顯然不符合共生的情況,而應該是裴師弟在某一方面,是依靠魂玉而活的。”
謝岚耐心地同魏明姝解釋,不過說着說着,又笑了起來:“不過現在……我所擔心的那些倒是不會成真了。”
她目光溫柔,憐愛地摸摸魏明姝的頭發,将她一縷發絲别在了耳後。
“我這次出行,本來就想着,若是能見到魂玉,若它好認主,就把它帶回來,作為阿姝的生辰禮送給阿姝。”
這種至寶落于那些老不死手裡,本就天生帶有邪氣,之後更是不知道會變得怎麼樣,還不如送給阿姝。
“不過我沒想到會遇上這麼多事,也沒想到兜兜轉轉,它還是回到了阿姝手裡。”
“那師姐……不擔心我會用它做壞事嗎?”魏明姝有些喃喃,望着謝岚的眼睛又開始不争氣地發酸。
“嗯?不,怎麼會呢。”謝岚失笑,不知道她哪來的奇思妙想。
“萬一呢?那就是萬一,萬一我沒承受住誘惑,也被濁氣蠱惑呢?”
魏明姝想,她現在的表情一定不是很好看。
鼻子發酸着,聲音得努力控制着才能不顫抖。眼眶裡盈滿了淚水,她隻有努力把眼睛睜大,不去眨眼,才能勉強忍住不流下來。
所以師姐當時……是抱了帶禮物回來給她的心情,結果卻為了救她,不得不親手将她廢成凡人的嗎?
“那萬一,那萬一真的有那個萬一呢?”
她近乎語無倫次了,隻是一遍遍地重複着這種可能。
明明……夢境裡就是有那個萬一啊。
“阿姝……?”
謝岚不知道她怎麼突然情緒有些失控了,有些慌亂地替她擦淚。
“不會的。不會有那個萬一存在的。”
換做是别人,其他的任何人,謝岚都不敢保證不會有這種可能性。
但是隻有魏明姝不會。
那個小小的,粉雕玉琢的女孩走向她,一邊哭得凄慘,一邊還強忍着害怕,将剛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她臉上的血污盡數抹掉。
「是人,就是會怕疼的呀。」
小孩闆着一張臉,裝成小大人的模樣教訓她。
自此,心中隻有殺戮,沒有情感的人,第一次明白了“守護”的感覺。
“我隻是覺得……我們阿姝,就該配得上世間最好的一切。”
眼前咬着唇,死死不讓眼淚流下的少女和多年前的那個女孩身影重合。
謝岚笑起來,帶着無盡溫柔,拭去她所有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