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黑霧在燦金光芒下無處遁逃,嘶吼聲彌散在天地間。光芒散去,原地隻留下了破碎的屍骸。
壓抑着的鮮血自嘴邊流下。魏明姝大喘了一口氣,神識凝聚出的結界陡然消失。她勉強用歸一撐着地面,才不至于脫力跌倒。
神海裡隔絕她與裴知筠神識的結界破碎,屬于裴知筠的神識波動翻騰着,總算再次傳來。裴知筠語氣擔憂,問道:“阿姝可還好?”
魏明姝整個人的神識都耷拉着,卻又強撐着說:“沒事。”她頓了頓,想起莫名死亡的惡念和消失的客人,神情古怪:“那些居民和賀禮……是你做的?”
“并非。”裴知筠微不可查地歎了一聲,“阿姝那時在殿内的時候,不知怎的,那些居民身上突然都冒出了黑霧,再然後如同被人操控一般,互相殘殺起來。”
“我本想着用阿姝留給我的法器強行除去幻境陣眼,去尋大師姐,但還有許多客人被那黑霧攻擊,無奈之下,我隻好将他們都轉移出去,但還是有不少人受到了黑霧的侵蝕,也同樣變成了那不人不鬼的怪物……”
黑霧既是惡念産物,那些來到海晏城的人心中自然都已經抱有惡念,也更容易被黑霧所侵。
“那時我見客人有異動,想與你說,但怎麼也聯系不上阿姝的神識。”
那時候城主操控黑霧阻攔了她的神識,也難怪裴知筠聯系不上她。
不過裴知筠所描述的場面,倒是和夢境中滄渺宗上的慘狀相似。
魏明姝移開腳步,轉身走向身後那血池中。
血池中原本翻滾的血液已經幹涸,圓池中隻于那尊佛像上還有鮮紅的顔色。
魏明姝走近祂,蹙眉看着,總感覺祂有了什麼變化。
溫潤玉身裡含着仿佛流淌的紅,本該聖潔之物因此而顯得有些秾豔。
明明是垂眸閉目的死物,可看的久了,仿佛這佛像馬上就要睜開眼一般。
魏明姝警惕地提起歸一劍,劍身上重新散發出點點金光,環繞在佛像周圍。
“阿姝?可需要我過去?”
裴知筠的神識再一次傳來。
“不,你就呆在那裡。”魏明姝低語,目光沒有離開佛像。
若是這佛像和這海晏城一般,也是惡念所制成的,此刻應該也如先前那些黑霧一樣,早已消亡在她的神識之下。
可是祂卻好似根本不受影響一樣,安然無恙地被金光所繞,而清氣也沒有任何想攻擊祂的意思。
空氣中的腥臭血味随着血池的枯竭而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則是越來越濃郁的異香——自佛像身上傳來的異香。
魏明姝總感覺這個味道很熟悉,總感覺在哪裡聞到過。但越是回想,大腦就像有一層迷霧一般,越是想不起來。
城主已死,但海晏城的幻境還沒破掉,根源應該就來自于面前的佛像。
以活人祭祀的方法絕非那城主能夠知曉的,定然是還有幕後之人。
不過他們所說的神明,到底指的是這尊佛像……
魏明姝動了動眼眸,把目光從佛像的臉上移開,停留在那緩緩變換深淺的血色上。
還是說,是這血液的主人呢?
“裴知筠。”
魏明姝突然波蕩起了神識,她拿着歸一劍,劍鋒逼近佛像,隐隐有铮鳴聲:“你現在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這佛像和身上的血液都必然與魂玉有所聯系,她可不想自己這一劍斬下去,佛像碎了,裴知筠也出事了。
“我無事。”
那就好。
魏明姝放下了心,集中起神識,往佛像上狠狠揮劍——
就在劍光掃過的一瞬間,佛像卻睜開了眼。玉做的人,朝她露出了一個悲憫的笑容。
玉像破碎,玎玲聲作響。
魏明姝久久看着散落的玉塊,開始懷疑到底是自己眼花看錯,還是那佛像真的笑了?
而此刻,袖中魂玉卻突然不平靜了起來。玉塊内裡的血液緩緩流出,像是與魂玉共鳴一般,不過瞬息之間,盡湧入魂玉體内,被其吸收殆盡。
魏明姝眼睜睜看着魂玉就把這詭異的血液吸收完後,又靜悄悄地重新回到她的袖中。
她手捏着魂玉,玉身上全然看不出來曾吞噬過鮮血的樣子。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來了這海晏城,除了知曉其身上藏着更多秘密之外,他們這一行算是毫無所獲。
佛像破碎,海晏城的幻境也徹底消失。屬于魏明姝的靈力重歸于身。殿内開始劇烈地震蕩起來,落下了許多塵灰。
魏明姝瞪着這魂玉,有種想把它丢在這幻境的沖動,但還是狠狠地把它塞回袖中,調轉步伐朝門外沖去。
“幻境快塌了,你離遠點,在出口等我。”她一邊和裴知筠交代着,一邊朝着遠方光亮趕去。
“嗯,我在這裡等你。”
早已候在出口的裴知筠笑了笑,瞥了眼唯有手臂有些許傷痕的身體,垂眸思考了片刻,随即衣袖便破裂開,讓傷痕看起來更加嚴重。
如此,阿姝應該看不出來了。
他眼眸彎彎,注視着那泛着白光的出口,期待着魏明姝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