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
“入戲了啊。”南薇揉揉鼻子,打趣道。她隻是想緩解一下氣氛,不想自己再沉浸在傷心當中。
“不好嗎?”封澤卻反問她,神情很認真。
“啊。”南薇覺得有點幽默,又覺得封澤認真得有點可愛,于是她點點頭:“好,挺好的。”
高中時候她說十句封澤回兩三句,現在她說一句他倒是能回一句。人長大了就是話變多了麼?
不過現在這樣倒比以前那個悶悶的樣子倒是要有趣得多。
她又笑道:“你這麼認真地扮演我的男朋友,要不要我發工資?”
“不用。”封澤說,“我自願的。”
這下換成南薇沉默了。
這話聽着真怪。
她透過他的鏡片看向他眼底,烏黑的瞳孔清澈得像一汪沒有雜質的井水。透過那雙烏黑的瞳孔,她的思緒突然回到很多年前——
有一次她路過高三一班的教室,後門不遠處就是封澤的座位,他旁邊圍着一個戴眼鏡的矮個子男生,應該是在問數學題,封澤簡單在他的卷子上點了幾下,在那男生發出恍然大悟一聲“噢”之後就不再多說。
那男生埋頭邊寫邊好奇地問道:“封澤怎麼你對藝體班的南薇這麼細緻,對我們就随便打發了,她給你發工資?”
“沒有。”封澤照舊寫着自己的題,頭都不擡地回複,“我自願的。”
那男生自讨沒趣,抱着卷子走開了。
那時走廊上經過的南薇聽到這句話當下開心了很久,但那個課間她好像是路過一班要去辦公室找班主任,從辦公室回來後過了一個課間就把這件事忘記了。
沒想到再次想起,光陰恍惚已經十年瞬息。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
南薇打過吊瓶之後人舒服不少,但還是有些犯困,上車之後就靠在車窗邊閉目休息。
狹小的車廂裡空氣清新,有一股淡淡的柑橘清香,應該是封澤放的車内香薰。南薇聞着竟有些精神起來,又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投向前方。
她的包擱在腿上,拉鍊上挂着一個五彩缤紛的毛球挂件,那是好幾個毛球連在一起,每一個都是不同的顔色,一個比一個鮮豔,一個比一個毛長,南薇百無聊賴地拔着那挂件上的長毛。
昨天南薇倒沒注意過封澤車上的内飾,這次她無聊邊拔着手上的毛球邊擡頭仔細看了一下,發現中控台上放着一盆手工鈎織的向日葵。
“這個還挺好看的,在哪裡買的?”她指着那向日葵問。
“自己做的。”
“自己做?”南薇有些驚訝,“沒想到你還挺心靈手巧。”
“我媽媽以前就是做這些手工的,我幫她一起做就也學會了。”封澤笑着偏頭看了她一眼,“你喜歡,做一個給你。”
“好,我也預定一個向日葵。”南薇不客氣道,“小點就行,我挂包上。”
“好。”
南薇聽到他談起自己媽媽,就多問了一句,她隻記得封澤母親是聾啞人外加雙腿殘疾,生活很不方便,他現在已經創業成功,那他媽媽也得到了很好的治療吧。
主駕駛位上封澤頓了一會兒後才開口回複,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我大三那年就去世了。”
南薇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複,幹巴巴地回了句:“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已經過去很久了。”封澤說。
但也不見得能走得出來。南薇在心裡說,她面臨奶奶重病尚且無能為力,那封澤當時肯定也很無力。
人在面對生老病死時,總是會無所适從的。
車廂裡一時寂靜無聲,南薇伸手點了個播放音樂。車載音箱順着封澤之前播到一半的音樂播下去,是一首老歌,舒緩平靜,适合當做電台裡的結束曲。
她往屏幕上看了一眼,确實是一個電台的播放頁面,此時正播到結束曲的部分。那電台的節目名字好長一串,應該是一個時事新聞的電台,她随意一瞥,沒什麼興趣就把頭偏了回去。
她手上還攥着那一個輸液時暖手的暖寶寶,現在那暖寶寶已經皺皺巴巴,但溫度還沒有降下去,反而有點燙得灼手,南薇伸手把那皺皺巴巴的暖寶撫平粘在手心。
很快,南薇家到了,她推門下車:“今天謝謝你。還有你的暖寶寶,很暖和。”
她用粘着暖寶寶的手朝封澤揮手道别,模樣像一隻搖擺着蹼的小企鵝,活潑可愛。
“不用謝。”封澤說,目光格外柔和。
南薇可能忘記了,她也曾在一個寒冬遞給封澤一個溫暖他一整個冬天的暖寶寶。可能她自己都意識不到,她曾帶給封澤許多個溫暖瞬間,是再往後過十年都忘記不掉的溫暖回憶。
封澤目送南薇進入樓道後,從中控台上拿下來那一個向日葵盆栽,輕柔地撫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