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安靜了一瞬,南薇怕尴尬,又立刻找補道:“當時張樂一還說要帶你打遊戲。”
“那你呢?”封澤突然反問她。
“我?”南薇被問住,随即反應過來他在問自己在他走後有什麼想法,想了想發現腦子裡斟酌不出合适的話,回頭看了眼封澤才反應過來封澤也沒回答她的問題,忙說:“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在問你為什麼一聲不吭地走了,招呼都不打……”
“我去打工了。”封澤回複道,語氣坦然,神色平靜,“賺學費。”
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和她當年在王阿姨口中聽到的沒什麼差别。
因為家境貧寒,所以要早早做打算,早早離開家打拼。
隻是為什麼這麼着急,都沒來得及告别,又為什麼不告訴她,她難道是會把他的情況大肆宣揚的人嗎?他們當年第一次在巷子口見面,他說要她别告訴别人他家裡的情況,她就真的一個人都沒有說,連張樂一都不知道。
“工作是提前很久聯系好了的,誤不了工。”封澤繼續說道,“我媽媽身體不好我不能把她一個人留下,就帶着她一起去了昌榆,一邊上學一邊打工。”
“哦。”得到了答案,南薇倒有些不好再追問了,沉默地點點頭。
她知道封澤的家庭是他的痛點,十年前他就對此很敏感,或許當年不告訴她們就是怕她追問吧。可她也從來沒有因為他的家境就疏離過他,他這樣做,還是把她劃在了朋友之外。
“很抱歉,沒來得及跟你們說。”封澤聲音沉下來,是在真心覺得抱歉,扭過頭來看她的反應。
“以前你總是習慣把自己藏起來,困難的事情也不會說。”南薇想起從前他的模樣,不禁說道。
“是,這很不好。”封澤回應了一句,認可了她的話,“我……我很抱歉。”
那麼,十年過去了,他還會因為一個關于家境而感到窘迫嗎?還是說,已經放下了。
“這有什麼好抱歉的,好好開車吧。”南薇說。
長久的沉默過後,封澤突然開口問她:
“相親,是家裡在催嗎?”
南薇正看着封澤的側臉出神,隻聽封澤突然開口問道,聲音帶着些不易察覺的幹澀,像是醞釀很久才終于開口。
“沒。”南薇說着苦笑一聲,“我奶奶生病了,醫生說時間不多了。她老人家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看見我成家,可我單身那麼多年哪是說成家就能成的,隻是想找個人陪我去看一看她,結婚倒是沒什麼想法,要是有個人能配合我一下,讓她開心一點,人開心了病情應該也會好些吧。”
“演戲?”
“對,演戲。”南薇苦澀地笑了一聲,如實說道,“不然這幾天也來不及現談一個呀,就讓她開心開心,心情好些了病情應該也會好些吧,我也不想她帶着遺憾走。”
車廂裡再次陷入靜默,前方川流不息的車尾燈在夜景中亮起了一條長長的紅色燈帶,茫茫夜色裡也熱鬧了起來。
前方右拐往前一百米就是南薇要去的那個新開的西餐廳,左前方是一幢白色大樓。南薇偏頭看見了大樓牆壁上嵌着“澤物”兩個發着光的大字,她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封澤,她記得昨天的新聞稿上所介紹的,封澤團隊創辦的公司名字就是“澤物”。
封澤已經到了,她也不好再要求他多拐個彎送她,于是南薇說:
“你靠邊停吧,我就在這裡下了。”
封澤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還是依她開了雙閃靠邊停了。
下車之前,南薇回頭跟他道了聲謝便推門走了。封澤有些欲言又止,但沒來得及開口,南薇就已經快步走到了人行道上,很快人影就消失在了拐角處。
他總是來不及。十年過去再次感受到胸腔内不可自制的狂躁心跳,仿佛又回到那一個寂靜月夜。
喜歡南薇這件事,十年從未改變。
曾經是拼了命地掩藏自己的心思,不敢上前一步,即使相處多日仍然覺得自卑……
封澤擡頭看了眼中控台上方擺着的擺件,又回頭看了眼澤物的白色大樓想,自己現在應該不是除了成績毫無亮點的人了吧,或許可以再勇敢一點,如果她今天相親成功了,再退回自己該去的位置。
他沉默地把中控台上的擺件擺好,長呼一口氣放下手刹,右拐。
與南薇相約的那位姓文的相親對象早已定好位置等着了,座位靠在窗邊,正好能看見外面的風景。文森見她推門進來起身招了下手。
文森見着她,很有禮貌地做了個自我介紹:“南女士你好,我叫文森,我看過你的主持。”
南薇點頭微笑,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簡單回應道:“你好,南薇。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看新聞了。”
“你本人比新聞上還要好看。”文森笑着說道,眼神中露出一種欣喜。
“謝謝。你看起來也比照片上好看。”南薇客套了一句,實際上她對之前徐老師發過來的照片沒什麼印象,看着面前這個人腦子裡卻想着剛剛道别的封澤比他要好看許多,哪怕是十年前戴着黑框眼鏡穿着藍白校服的封澤也比他好看。
這時服務員遞過來菜單,文森讓她先點。
南薇最近的胃口都不怎麼好,就随便點了個蔬菜沙拉和果汁。
對面的文森似乎對這場相親很有話聊,在等菜期間一直找着各種話題。
“其實我也經常看國際新聞的,能及時了解各種行業動向,看新聞還是很有用的,尤其你還是英語主持,我就覺得更加厲害了。我們小時候省電視台好像還沒有這個頻道吧。”
“對,近幾年新開拓的。”南薇說。
“那你算是省國際的台柱子了?”
南薇謙虛地笑了一聲:“過獎了,混口飯吃。”
“主持人的工作還是很穩定的。我們的公司就在對面科技園裡,我做的新能源方面的,如果你感興趣有空可以到裡面看一看,裡面都是新興的一些企業,前段時間省裡還來人視察了。”
“是嗎?那很好啊。”南薇應付了一聲。她知道省裡考察了科技園,考察的公司就是封澤的“澤物”,至于新能源,新聞稿件裡好像沒有提。市裡的新能源方向的聚集地也不在科技園,而是在北邊與鄰市搭界的市郊。
南薇沒戳穿他,用叉子百無聊賴地叉着盤子裡的蔬菜,毫無食欲地放進嘴裡。
兩人就着西餐廳溫和的燈光你來我往地聊了一會兒,南薇看着時間已經到九點,就想着跟文森商量着今晚跟她去一趟醫院。
剛剛她給媽媽發消息問奶奶晚上精神怎麼樣,媽媽說今天精神還可以,都可以自己吃了半個蘋果,但一直不肯睡,說要等她過去。
還沒等南薇開口,文森先提出:“南女士你是本地人吧?如果合适的話我們可以先相處試試,畢竟我也三十歲了,穩定最重要。”
南薇及時解釋道:“哦文先生非常抱歉。我是為了家裡長輩才出來相親的,是這樣的我奶奶病重,很希望我能帶一個男朋友回家,但我其實還不太想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