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哪個蠢人領導的靈機一動,校門隻開五分之一,導緻一中但凡到放學節點,校門學生便如蜂巢般聚集。
幸虧宋南音提前兩分鐘下課,夏修才得以最快的速度跑去幹飯,至于江珏,他自然不可能跑去,讓自己狼狽的事情他從來不做。
夏修将自己的炭筆和素描紙交給江珏後,速度跑了出去。
江珏則繼續慢悠悠地往前晃。
一中的晚修并不上課,去留隻需請個假即可。
江珏秉持着能不上就不上的原則,請了無數次假,到最後徐萬山給他批了個獨屬于他的“晚修免上長期有效假條”。
林清野剛回到教室,便同江珏擦肩而過,自始至終,江珏的目光都沒移向他半分。
望着江珏離去的背影,手中的藥膏被逐漸握緊。他想,他應該告訴江珏這并不是人情。
直到晚修結束,林清野都沒有看到江珏。
素描本又添了一頁。
晚修在十點十分結束,林清野在搬到北城後,反複走從他住的地方到學校這條路,到現在已經輕車熟路。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居然同夏修順了一段路。
九月中旬的晚風總是涼爽宜人,四下無人,僅剩晚風吹過銀杏,他撿了一顆銀杏果裝起來。這段路或許是他一天最輕松的時刻。
但他總覺得好像有人在叫他。
“小林……小林!”聲音越來越近,林清野回頭,見夏修騎着車正飛快向他駛來。
幸虧晚上十點的道路沒什麼人,夏修隻能驚起剛落沒多久的銀杏葉。
雙刹齊捏,穩穩停在了林清野面前。
“好巧。”夏修朝着他笑,“沒想到我們居然順路,我住東灣,你住在哪裡呀?”
東灣……那江珏會不會也住在那裡?
林清野答道:“遠城。”
東灣和遠程在下一個十字路口是兩個方向,兩人也僅僅順路這一段。
“啊,那還有點遠呢,”夏修忽然拍拍車上的橫梁,“那我送你一程。”
林清野知道他在打趣,隻是繼續往前走,夏修一條腿蹬腳踏,一條腿支着往前劃。
“你們今天是不是吵架了?”夏修突然開口。
吵架?
林清野不太明白這兩個字的範圍。
按理說他們隻認識一天,兩人一天的交流甚至不超過十句話,又怎麼會吵架呢。
他們一點都不熟。
林清野搖頭。
“他小子天生一張臭臉,對誰都沒有好臉色,跟他坐一起真是委屈你了,你千萬别慣着他。”
夏修兩句話前言不搭後語,但林清野似乎覺得他是在安慰他。夏修仿佛察覺到了他和江珏之間微妙卻帶着火星的關系,借着江珏先天臭臉的由頭,告訴他江珏隻是單單如此,并非針對他。
林清野會意。
這段路沒有多長,很快便走到了十字路口。
夏修臨别前,回頭笑着同林清野招手,“明天見!”
“嗯,明天見。”
今天收獲了兩份半善意,一份夏修、一份秦珈。林清野想着,江珏說那是他該承擔的責任,所以先算半份。
遠城離一中确實不算近,林清野走路需要半個小時。
家裡沒有獨屬于他的車,父親曾向他提過會讓人接送他回家,倘若他同意了,家裡的另一位怕是又會百般為難他,索性便拒絕了麻煩的源頭。
但他享受這段三十分鐘的由他自己支配的路程。
遠城小區的樓層一共就六樓,所以沒有配備電梯。林清野住在二樓,倒也不太麻煩。
但畢竟走了三十分鐘,身上早就出了一層細汗。
他回到家先洗了個澡。
林清野打開手機,隻有林承給他發了條簡短的訊息——
「住不習慣再聯系我。」
轉到北城是他的決定,從七歲父母離婚後,法律将他判給了林承,十年來他都跟着林承生活。
林承沒多久就又娶了一位,帶回來一個小他一歲的弟弟。
最初林承告訴他,這是他繼弟,但敏銳如林清野,如何能察覺不到林承對弟弟的喜歡。
到他長大了點後,林承也不再隐瞞他。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父親婚外出軌七年。
而自己當了母親七年的累贅。
媽媽最終離開了他,爸爸也成為了别人的爸爸,他隻是在寄人籬下。
他轉到北城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離開那個不屬于他的家。
在這裡,他才能稍稍放松片刻。
他一個人住在這裡,許是林承僅剩不多的父愛,讓這套房子裡所配套的設施一項不少。
但大部分對林清野來說都隻是擺設。
他将手機放回抽屜裡。
卧室擺放着一個畫架,其上有一副未完成的作品。
是一副水彩,整體以青綠色為基調,青葉深處仿佛藏着一張将顯未顯的臉。
林清野看了一眼,便拿畫布遮了起來。
*
某處陰影下,江珏遠看着林清野上了樓,接着沒多久二樓某戶的燈便亮了。
他知道林清野住在這裡,自己以前沒少翻陽台去找他。
完全就是輕車熟路。
等燈亮了之後,江珏停留沒多久便也離開了。
林清野平安到家,接下來就是江07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