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最風光霁月之人。
他又怎能把先生牽扯進這亂局之中。
爆竹聲聲,伴着門外孩童的嬉笑打鬧,新雪覆舊雪,徐易猛然回過神來。
又是一年。
距離殿上争吵又過一月有餘,禮部忙着準備祭天儀禮,各部亦進行年終核查收尾。皇帝按下推行國券一事,隻說年後再議,但明眼的人都看得出來,皇帝不過是拖着時間。
可他自己的身子已然每況愈下,又有多少時間拖得起?
姚溫披了鬥篷,剛值完殿,他跨出了門,眼見着朱紅色的宮牆蒙上一層白衣,姚溫心下慨然,可心中百轉千回,不知該如何說起,于是萬千思慮,最終不過歎了口氣,緩緩朝宮門外走去。
再說這段時間的高遊并未閑着,他借着曾經高家的勢力,加上聯絡變法的反對派,很快形成了自己的一派勢力。但這并不是主要的,在軍隊方面,皇帝興許對高家太過放松,又或是為制衡内閣一派,竟讓高家的一個子弟領了禁軍裡的職。
這倒是遂了高遊的打算,他一點一點培植自己的心腹,在軍中安插自己的人馬,這期間,他也曾進宮中看望過皇後。
隻是今時不同往日,他們之間隔着太多誤會與血淚,兩人時常相對無言,曾經的兄妹情誼幾乎隻剩下家族這一信念維系在他們中間。
他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振興高家門楣。
但小高後也冰雪聰明,她敏銳地覺察到高遊的不對勁。
若隻是為了保住高家,大可不必朝禁軍伸手。高遊這麼做究竟是想要幹什麼?
她不敢再往深處去想,高遊不說,她也不問。
除夕夜晚,家家燈火通明,宮中絲竹管樂,好不熱鬧,楊宅裡,耿媽媽将剛出爐的餃子端了上來,卻不自覺往門那邊瞟,楊約見狀,便道:“方才打發了人給他那送了一份。”
“今年不過來麼?”年休前的最後一個朝會,下朝時,楊約逮住徐易問道。
這厮腳下跟抹了油似的,走得忒快,楊約費了老大勁才追上他,這地上又滑,楊約踉跄了下,徐易及時扶住他,楊約道了聲多謝,便見徐易如觸電般收回了手。
楊約眨了眨眼,沒搞懂徐易的反應,但還是硬着頭皮道:“今年不過來麼?”
徐易硬着頭皮道:“今歲要去城郊那邊處理祭祀火藥的單子,怕是來不了了。”禮部這邊若不盯着,下頭的人便極易偷工減料,偏偏事關祭祀,馬虎不得。
“好。”楊約想了想,還是道:“到時我送一份餃子到你府上,莫要拒絕,那是耿媽媽的心意。”
既拿出了耿媽媽,徐易也不好再拒絕,“那先謝過先生。”
于是大年夜上,徐易獨自一人望着那食盒發呆,餃子還冒着熱氣,今晚的楊宅應該會很熱鬧啊。
姚府中,酒過三巡後,姚老爺卻單獨把姚溫叫了去。方才席上,姚溫并未喝太多酒,如今家裡的幾個兄弟相繼入仕,姚溫原還擔心姚老爺讓他去提攜提攜。但慶幸姚老爺也并未如此。
入了姚老爺的書房,卻見姚老爺神色清明,面容凝重,姚溫也不自覺嚴肅起來,“父親,您把我單獨叫來,是為何?”
姚老爺背着手,悠悠歎了口氣,“我知你性子最是固執,但我為官幾十載,有些東西看得比你分明。”
“這變法,推進如何了?”
姚溫卻哽住,半晌,他方道:“父親在朝中從未發表意見,如今您是要……”
姚老爺苦笑道:“你是我兒子,我便直白說了,這變法之事,你宜盡早脫身。”
!
姚溫神色複雜地看向姚老爺,他沒再說什麼,隻是兀自轉移話題,“兒子近日新得了副山水畫,想着父親該會喜歡,明日我便讓人送過來。”
姚老爺見狀,也明了姚溫的心意,他拍了拍姚溫的肩,“既如此,不後悔便好。”
……
翻過年來,今兒卻是靖元八年了。
随着皇帝的身子愈發不好,安樂王出入宮内的次數也愈發多了。是個明眼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含義。
當今聖上雖有所出,長子三歲便夭折,平安長大的都是公主一類,皇位懸而未決,皇帝忙着推行改革,此前雖有大臣提過立儲一事,均被陛下揭了過去。
開春時,高遊這邊倒是有了突破。他們抓到了拂衣閣的一個成員。
徐易過去時,這人幾乎奄奄一息,但審訊的人有的是手段,既可以讓他不會死,也可以讓他生不如死。
他一過來,那些人便為他讓了道,徐易緩緩走近那人,看了許久,這才冷冷道:“拂衣閣,是為誰做事?”
那人已經是個血人了,聽了徐易的話,擡起眼來,眼中滿是不屑,“殺了我,否則,你們不會好過。”
徐易冷哼一聲,“我原以為你們隻是皇室的走狗,專門探查朝堂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