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溫一時回答不了,楊約便接過話,語重心長道:“德行标準禮儀倫常或有其弊病,但此意在于助人明辨是非,繼而辨忠邪定功過。”
他又道:“不過千秋功過,人之所見各有不同,斷不可盲從一家之言。”
“最為重要的是,你們心中應當有度量,讀史如此,做人亦是這般。如此方能在世道中不為人左右。”
徐易愣了愣,垂下眸時略顯失落,“弟子受教了。”
姚溫亦然,他第一次反思從前學到的經綸綱常,奉為圭臬的典籍書本如今重新思考,雖有積極向上之處,但亦有其局限的地方。
“學生愚鈍,若是不以禮樂綱常,那用何來衡量?”
春風吹過,一片藍花楹的花瓣飄落到楊約的肩上,青年的目光變得愈加深邃起來。
“順民者昌,逆民者亡。”他道。
分明短短八字,姚溫抿着嘴,徐易卻開了口,“成事之理就放在那,重要的是如何做,既能利民亦能調和矛盾。所謂明君,看似隻需做利民的事情足矣,實則考驗的卻是極強的調配平衡以及統籌決策的能力。”
楊約再一次深深地看着徐易。
徐易自覺多言,他看向楊約道:“學生失言了。”
楊約擺擺手,“無妨,暢快直言,說得有理。”
姚溫覺得面前的兩人,尤其是楊約,忽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或是因為自己的閱曆不夠罷。
他想拜楊約為師的念頭便愈發強烈起來。
*
城郊的湖中,滿池翠綠,池邊柳絮飛揚,遮住幾許春色。
那湖中卻悠悠飄來一艘小船。小船上躺了個青年。
青年一身勁黑短打,睡在這池蓮葉中,頗為怡然自得。
時不時聽見白鹭鳴叫,擡眼望去,藍天白雲,沙鷗掠過,好不自在。
猛地聽了一聲響,驚了魚兒四處遊去,炸起的水花盡數灑在他身上。
高遊皺了皺眉,哪個不長眼的跑到這擾了他的安甯。
他睜開眼,卻見岸上的少女歪着頭,沖他笑了笑。
高楓瞧這人極為在小船上睡得正酣,叫了幾聲都不應。
思來想去拿他沒轍,便隻能撿幾個小石子打水漂試圖喚醒他。
高遊歎了口氣,原是側卧的人站了起來,借旁邊荷葉的力躍到岸上。
“你怎麼來了?”
高楓抱着手道:“舅舅找你有事情商量,你又不在府上,我這不就來尋你咯。”
“你這家夥也是,下了朝不好好呆在家裡,到處去亂轉。”
“我去了書院,還去了馬場,都沒找到你,結果你這厮自個兒在這兒偷閑呢。”
高遊抱着手,淡淡道:“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高楓嘴角扯了扯,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現在,跟我回去吧。”
高遊聽罷,擺了擺手,“不去,老頭子找我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高楓眨眨眼,似也認同,“你不怕再被他提着棍子滿院子追嗎?”
高遊“哼”了一聲,“我現在也自立門戶了,大不了回自個兒府上去,到時大門一關,萬事大吉。”
高楓見他态度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麼,轉身提腳要走,“行吧,我回去原話轉達給舅舅去。”
“诶诶!”高遊忙拉住她,好聲哄道:“好姐姐,我在這可發現了美景,要不你留下來跟我去看看?”、
高楓冷笑道:“你哪是發現什麼美景啊,分明是害怕我回去同舅舅說罷?”
高遊讪笑着,也不否認,“哎呀我的好姐姐,你拿石頭丢我的事情我都不計較了,别跟他說我在這。”
他努着嘴,沖高楓擠眉弄眼,“不然你也知道的,就老爺子那個脾氣,不得從家裡抄着棍子把我提回去啊?”
高楓想了想,的确也如此。
但收買她哪能那麼容易,“咳咳,我不回去也行,有什麼好處嗎?”
高遊忍痛道:“仙人醉,兩壇。”
“不行,六壇!”
“高葉兒你别趁火打劫!”
高楓作出欲走的架勢,又被高遊拉住,“三壇!”
見着高葉兒似乎還無松動的迹象,高遊咬咬牙,伸出四根手指,“四壇!再多真不行了!”
“成交!”高葉兒一臉得逞,答應得幹脆利落。
高遊不知為何,平白有一種被耍的感覺。
“買了仙人醉,我這個月的俸祿就沒了,真要喝西北風啊……”他哭喪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