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看着門口的少年,又轉過頭看了看姚老爺。
姚老爺皺着眉頭,上去打圓場道:“大人見笑了,這是小子姚溫,前幾日偶感風寒,故一直在房中修養,并未露面。”
他一邊說一邊走向姚溫,“姚溫?你病還沒好,怎麼就下了床?”
他拽着姚溫的胳膊,想把他往外拎。
可姚溫似活生生釘在那一般不願挪動半分,姚老爺不願在人前丢臉,朝祭酒賠着笑,那笑容強擠出來比鬼哭還瘆人。
關鍵時,還是姚母發了話,“溫兒既然來了,便和我坐一桌吧。”
姚溫這才解了束縛,走去老太太身邊坐下。
小風波暫且平息,宴會仍在繼續。
祭酒瞥了眼方才來的那小公子,年紀輕輕卻無這兩位一般心驕氣傲。
“這一位名額如何定奪,我想您自有辦法,我隻要最終一個名字即可。”他道。
席下那少年的身形僵了一瞬。
老太太怎能察覺不到少年的心思,低聲問他,“你也想同你那兩個哥哥們争一争?”
姚溫低下頭,替老太太斟了酒,“想。”
縱使他知道,父親最有可能選擇姚景。
他是家裡的兄長,最得父親器重。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背,“有志氣。”
宴席散後,因着姚母的面子,姚老爺不好沖姚溫發火。
姚母聊起書院,随意道:“你可有人選了?”
姚老爺看着姚母的臉色,老人的面容在燭火下慈祥安甯。
他斟酌道:“母親,您看姚景這個孩子如何?”
姚母擡起眼,淡淡掃他一眼,多年當家主母的威嚴,即使如今已然是個老婦,那雙眼睛銳利得仿佛能将人看穿來。
她也不說話,隻這麼盯着姚老爺,看得姚老爺心裡發毛。
“姚景這孩子脾性大,心氣浮躁……”姚母緩緩道。
姚老爺心中一涼,忙道:“這不正好,剛好讓他去書院裡沉澱沉澱。”
姚母又不說話了,她一隻手支着額頭,卻突兀問道:“你這段時間都去的蘇小娘那?”
蘇小娘是姚景的親生母親。
姚老爺心有不平,“娘,這跟蘇染沒關系。”
“我還沒說什麼,你怎麼便急了?”老太太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情态,連問話也聽不出怒氣。
姚老爺撇了撇嘴,不出意外,老太太又要把那一套說辭給搬上來了。
果不其然,姚母道:“姚家曾經也是名門望族,如今雖然比不上以前那般,但總得有個體面。”
“你又是大房,二房三房的眼睛都盯着你。”
“你要是就為了個蘇染就把姚景給遞上去,傳出去反倒敗壞了名聲。”
姚老爺咕囔着,“姚家還留得下多少好名聲……”
老太太一拍桌子,“你說什麼?”
姚老爺不敢再說什麼,隻得順着她的話道:“那您說,這怎麼選?”
老太太歎了口氣,“之前私塾裡的趙先生,請他做一場比試,勝者得這個名額。”
“你看如何?”
姚老爺黑着臉,憋了半晌,最終隻得點頭,“都聽您的。”
兩人又閑話了些許家常,姚老爺便從老太太的房中退出。
哪不防卻聽到侍女呼救,“小公子落水了!”
他急忙抓住一個侍女,“誰落水了?”
侍女說話時帶着哭腔,“姚溫姚小公子落水了。”
姚老爺怒從中來,一邊跟着侍女趕過去,一邊暗罵這一天天的,淨不省心!
人圍了一圈又一圈,姚溫剛被會水的侍衛救上來,渾身濕透,嘴唇凍得發紫,臉色也蒼白。
“請大夫來!先把他帶回西苑照顧着!”畢竟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姚老爺再有偏袒之心,也不會坐視不管。
昏迷的姚溫被送回西苑去,姚老爺背着手質問道:“怎麼回事?姚溫怎麼會突然落水?”
一衆人閉口不語,一個機靈點的侍女先開了口,“夜黑路滑,想來可能是小公子意外跌入湖中。”
她這麼說時,假山那邊卻有個身影一晃而過,姚老爺将剛才那細微的動靜收入眼中。
他擺擺手,“先下去吧,此事先不要聲張。”
卻說姚溫這邊,這天本就寒冷,他無端被人推下了水,湖水寒涼刺骨,他在湖中掙紮許久,直到失去意識時才有人撈起。
本身因着白天挨了一頓踹,身子骨就弱,再加上寒氣入體,他夜裡便發起了高燒。
姚母知道後,親自過來探望,鄭夫人身為大房夫人自然也得過來照料着。
姚溫意識模糊,大夫給紮了針,開了藥,侍女替他掖好被角。
老太太還不走,瞧着姚溫那因發燒而紅撲撲的臉頰,歎了口氣,“造孽啊……”
老太太不走,鄭夫人也走不了,她百無聊賴坐在一旁望着床幔發呆,卻聽這孩子似是燒得糊塗了,迷迷糊糊間還喊着“阿娘”
姚溫确實是糊塗了,隐隐約約間,他似乎看到了阿娘。
他迫不及待撲到阿娘的懷中,可勁兒蹭着她。
一聲一聲喚她“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