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低低笑道:“你慣會哄人,也不知對别家姑娘是不是也這樣。”
柳白捧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處,呢喃道:“天地良心,我這輩子隻對你好。”
……
周家父母戰死沙場時,柳白考中鄉試第一。
揭榜時,衆人皆來道賀,家中門檻都要被踏破了,可遲遲不見柳白最想見的身影。
靈堂中,這姑娘抹掉淚珠,井井有條打理着家中的一切。
前兩日京中傳了聖旨,追授周父為榮祿大夫,小子年幼,其女繼總兵位,挂鎮朔将軍印。
周钰這一年,剛滿16歲,擔起了周家的重擔。
旁邊的弟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委屈道:“巷子裡的王小四他們,他們罵我是沒爹沒娘的家夥。”
彼時的周钰俯下身來,拿衣袖拭去周檐臉上的淚痕,“阿檐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沒了爹娘,你還有姐姐,沒了姐姐,你還有自己。你要明白,你可以不依附于誰而活下去。”
她擡頭,卻見柳白站在靈堂門口。
周钰愣了愣,起身行禮,“聽聞柳公子榜上有名,可惜家中事務繁雜,還未來得及登門道賀。”
柳白扶住她,看向靈堂中寥寥無幾的人,這才道:“我此來不單是為了憑吊……”
周钰一怔,“此話何意?”
柳白道:“不知都指揮司的校場中還有無空餘,我雖不善武術,但也讀過幾本兵書。”
周钰臉色一變,拉住柳白,“柳白!你莫要說笑!你剛中了舉人,正是往上求取功名的時候,你的兄長父母也不會允許的!”
“阿钰,我沒有說笑。平城一役,我們折損了将近一半的兵力,眼下雖暫時打退,但蠻夷何時再攻打是不可控的。”
“你如今獨自挑起這大梁,我雖深信你有能力統帥,但兩人合心總比你一人孤軍奮戰強。”
他說到這時,一旁的小周檐舉起手,“還有我!還有我!姐姐不是一個人!”
柳白低下頭看着這孩子,“嗯,我們三個人一起。”
周钰看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便似說好了的架勢,她歎了口氣,“可是……”
柳白上前攬住她,安撫道:“你不必有壓力,是我甘願的,外面怎麼說你都不要理會,交給我去處理,你隻需打足精神,重振周家軍風。”
“再說,也不隻是為你。我留在這,也是為了雲中的安甯,能為雲中貢獻一份力量,我這寒窗苦讀也有所值。”
“你……大道理說起來一套又一套的。”周钰的神情似有無奈。
但最終神情一凜,正色道:“既如此,那我便以總兵身份舉薦柳白為雲中通事,司傳譯聘問之事。”
她看着柳白,“待上報登記後,你就能領到腰牌之類的。”
“那結果還要等一些日子,在那之前,你可以先去校場熟悉熟悉環境。”
柳白躬身行禮,“謝周大人舉薦之情。”
周钰看着柳白,欲言又止。
年少的周檐看不懂他們的神情,隻知道柳哥兒也來了,阿姐應該高興才是,可阿姐的神情并無太多歡喜之色。
後來,柳白不顧家中反對阻撓,做了雲中的通事,留在周钰身邊。
他幫着周钰,一點一點在軍中樹立起威信,重新撿起周家軍隊的輝煌。
一開始,軍裡的人或多或少對這16歲的女娃有不服氣。
16歲的孩子,不搗亂就不錯了,能擔得什麼大任。
于是周钰掌管軍隊的第一天,挨個兒打了一架,直到打得他們心服口服,這才用手抹去嘴角血迹,冷聲道:“還有不服管教者,盡管兒來打。”
這一天内,軍中幾個兒塊頭大的被周钰揍得鼻青臉腫,臨了時還嘴硬,“我不是打不過,是看她一介女流,讓着她罷了。”
打也打了,懷柔工作便交給柳白。
柳白能說會道,帶了金瘡藥給這些士兵,關心的同時不忘再趁機吹噓一波,“周總兵畢竟是前總兵的長女,年紀輕輕接過大任已然不易,我們這些身為屬下的,更該盡心竭力擁護我們的将軍。”
這些人低頭不語,柳白見狀,指着那金瘡藥的瓶子道:“總兵體恤下士,這金瘡藥就是她特意撥給你們的,她還托我給你們帶一句話,家中有老人妻女者,明日去帳中登記,登記者每月還有額外的銀子撥給家裡。”
他頓了頓,而後道:“這些可都是總兵自個兒掏腰包墊的,大家都是明白人,心裡該有杆稱。”
軟硬兼施,雙管齊下後,連軍中的刺頭也對周钰唯命是從。
每個主帥都有自己的風格。
接管軍營後,迎來的第二個難題便是克服前一任的影響,因時因勢編排作戰。
而蠻夷并不會因為這新上任的将軍而暫停攻勢。
除了幾次柳白的交涉,剩餘的,便都是被周钰率領的軍隊一一打退回去。
周钰20歲這年,率軍夜襲蠻夷駐紮的營帳,俘獲對方營中親王的首級,将蠻夷逼退至更北的地方。
這一役,因發生在左雲一帶,故名左雲之戰。
左雲之戰後,周钰一戰成名,受封金吾将軍。
一時間,将門虎女的名号傳遍各地。人人皆知雲中有位巾帼不讓須眉的女将軍。
左雲之戰這一年,為慶隆七年。
彼時的周檐在阿姐的“驅趕”下,化名雁回聲,在五年一度的吟劍大會中擊敗江湖豪傑,奪得頭籌,在江湖中初露鋒芒。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