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道:“那不翼而飛的屍體,你們找到了嗎?”
手下頓了頓,耿琨的白眼翻上了天,“廢物,我養你們是吃白飯的嗎?”
“一個個,管個屍體也管不好,找屍體也找不到,都是廢物!”顧及到隔牆有耳,耿琨壓着火罵道。
忽地,他餘光一瞥,瞥見小姑娘拿了個撥浪鼓,站在盆栽背後,神情中帶了些好奇與畏懼,她在瞧,那個面目猙獰的人是不是她阿公。
耿琨愣了愣,變臉似的換上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邊俯下身拍手邊朝孩子走去。
“囡囡喲,囡囡怎麼在這,小廚房今天給你備了你最愛吃的酥兒印,快去吃吧。”他細聲細氣哄道。
囡囡眨巴着眼睛,“阿公不跟我一起嗎?”
耿琨捏了捏囡囡的臉,“囡囡乖,阿公給你去買小甑糕去,等會就來咯!”
“小甑糕!小甑糕!阿公對我最好啦!”囡囡一高興兒,那手裡的撥浪鼓可勁兒搖。
耿琨摸了摸囡囡的頭,吩咐旁邊的管家,“先帶囡囡去吃飯吧,我随後就到,對了,備三份碗筷,再額外勻出一份早膳來。”
管家領了命,領着囡囡朝正廳那邊過去。
耿琨又瞬間沉下臉來,“落霞縣就那麼大點地方,這屍體還能跑到哪去……”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叮囑道:“去那個孫……孫九他家看看,那座空墳也别放過。還有,多加派些人手把控住城門,隻要有嫌疑者就直接行動,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手下尚未多言,耿琨道:“下去吧。”
耿琨擡頭,望那蒼穹之上,不由歎了口氣,他已經送了信給京師那邊,也不知後果如何……
如今這知府雖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可耿琨仍難感到心安。
無妨,無妨……
他這般安慰着自己,總歸知道再多,這知府也逃不出去的。
姚溫過去吃早膳時,便見一老一小其樂融融,桌上熱氣升騰。他愣了愣,或是姚溫的錯覺,這一副共享天倫之樂的情态,倒顯得他多餘了。
耿琨見姚溫來了,忙上前迎道:“姚大人來了,碗筷都已備好,大人快入座吧。”
姚溫欣然點頭,“還沒進來,本官便已聞到了香味。”
耿琨擺手,“都是些民間的尋常吃食,上不得台面。”
姚溫聞言,嘴角勾了勾笑道:“民間吃食恰是最能體現百姓智慧,玉盤珍馐固然精雕細琢,可這尋常點心才易長久流傳。”
他瞥到桌上還有另一個小孩子,小孩子吃得正歡兒,嘴邊還沾着糯米。
按着禮制規矩,小孩子怎麼可能與他們同桌享用早膳,更何況這還是個女娃。
看來耿琨對這孩子寵愛有加。
注意到姚溫的目光,耿琨忙打圓場,“大人見諒,孩子不懂規矩。”
他喝道:“囡囡,快問大人好!”
囡囡睜着雙大眼睛,嘴裡的東西還沒咽下去,怯怯喚了一聲“大人”
姚溫不禁失笑,連帶着看耿琨也順眼了不少,“耿大人好福氣,這孫女着實可愛。”
耿琨也欣然贊同,“我女兒就給我留了這麼個孫女兒……”
他說着說着,卻又不禁潸然淚下,“我那苦命的女兒啊,拼了命把囡囡生下來,還沒看幾眼就撒手人寰了……”
“可憐囡囡生下來就沒了娘親,她那爹也是個廢物,我索性便把她帶在身邊養着。”
“能護一時,便護一時吧。”
姚溫說不出話來,他憑空生出了幾分負罪感。
可轉念一想,這是耿琨自作孽難逃,怨不得旁人,耿琨慘,難道孫九和孫九娘不慘麼?
一對夫妻突遭橫禍,丈夫連屍骨都無存,又無人與她伸冤。
到頭來,是非對錯,各有各苦,縱是聖人也難渡人。
耿琨打量着院外,狀似無意問道:“姚大人,昔日跟着您的那位範同知呢?我也為他備了一份早膳,我讓下人拿去給他房裡吧!”
姚溫忙道:“不用,您給我就行,等會兒我給他帶去。”
“範同知昨夜處理公務睡得晚,現在還在睡着,他這人起床氣大,莫要去觸了黴頭。”他朝耿琨解釋道。
耿琨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原是這般,大人們公務繁忙,還要親力親為來落霞縣一趟,傳出去這誰不誇一句雲中的知府是個良心官兒。”
姚溫苦笑擺手,他似是想起來什麼,拈起一塊豌豆黃送入嘴中。
待将那口中的清爽悉數咽下,他方才慢條斯理問道:“我若記得沒錯,落霞縣也負責邊鎮的武器供應。”
“大人說得沒錯。”耿琨停了筷子,等着姚溫的下文。
姚溫皮笑肉不笑,“可耿大人,按理說秋稅時節也是供貨之時,我卻并未見過有相關的兵器運輸。”
“耿大人能同我說說,這些兵器如今在何處?”
“是真運往了雲中府,還是運到了其他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