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吃一口吧,路上可不會有烤肉了。”姚溫托着下巴,面上笑意不減。
雁回聲剛想伸手,卻想起自己還戴着鬥笠面罩,若是掀開來,豈不暴露了自己樣貌。想到這,他撂下筷子,“肉就不吃了,你想知道雲中的什麼?”
姚溫也不強求,“你與我說說風土人情即可。”
雁回聲略一思量,随即娓娓道來。
“雲中靠近極寒之地,故而比起别的地方要冷上幾分,洛城盛行的薄紗在那穿不了。”
“雲中的百姓都實誠,生活條件自然比不上洛城,吃的花樣也沒洛城多。”他頓了頓,“不過雲中的糯米糖葫蘆實在美味。”
姚溫細細聽着,插口道:“雲中似也盛産鐵礦。”
......
“是,從前出産鐵礦,但這不,都合歸官營了麼?”他說到這時,語氣森然。
姚溫隻覺奇怪,“你這話說的,歸了官營,難道就不盛産了嗎?”
“這官府還能吃了不成?”他本是開玩笑的一句,可話甫一出口,他也察覺到了問題。
他還想繼續追問,可雁回聲搖了搖頭,“不能說了,如今在外面,慎言。”
姚溫按下心中疑問,待到了雲中,定要細細查驗一番。
“你真的不吃麼?”姚溫轉了話題,“可惜了一大桌子菜。”
雁回聲略一猶豫,是啊,這一大桌子菜,浪費了可惜,“你要是吃不完,能不能給我打包了?”
“啊?”姚溫始料不及,說話都有些結巴,“打,打包?”
“昂,如今又非酷暑,剛好延長了食物的保鮮時間。”
“你又吃不完,那不如打包了帶去雲中,反正這裡離雲中不遠了,再有兩日就到了。”雁回聲理所當然道。
他瞧着姚溫的模樣,忍不住開口:“你平時吃不完難道不打包嗎?”
姚溫無言,他從前忙于公務,都是在宮裡用餐。他吃得不多,宮中會有奴才來專門收拾殘羹剩飯,至于殘羹剩飯去了哪裡,他也未細究過。
如今兩相對比,他難得自慚形愧,“日後,姚某會注意。”
雁回聲什麼樣的官沒見過,沉溺于聲色犬馬的,徇私枉法的,都爛到了骨子裡......
他隻當姚溫是放屁。
“什麼時候走?”雁回聲問道。
姚溫道:“一個時辰後啟程。”
一個時辰後,車夫牽了馬車過來,卻見多了頭戴鬥笠的一人。
姚溫上前解釋:“這位兄弟也要去往雲中,他的車錢我來付就好。”
車夫不疑有他,這一路上兇險萬分,看來人體格健碩,姚公子這是找了個護衛啊!
他們一前一後上了車,車廂此前隻有姚溫,勉強還算寬敞,如今多了個人,便稍顯擁擠了。
姚溫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坐着,瞥見雁回聲,“你這鬥笠還不摘嗎?”
雁回聲不答,反而将鬥笠壓得更低了些,姚溫撇了撇嘴,懶得再管這怪人。
實在太累了,路上颠簸,他随着這颠簸沉沉睡去。
再睜眼時,雁回聲不在車内,姚溫聽見車外騷動,偶有金屬相互摩擦發出争鳴,他識相的不掀開簾子。
可他心裡仍捏了把汗,把自己的性命安危交付給一個脾氣古怪被自己威脅過的人,實在冒險。
他從座位底下摸出把匕首,以備不時之需。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打鬥聲漸停,姚溫方才掀了簾。
外面僅餘一人站着,那人不顧自己滿身血腥,悉心将劍上血迹擦去,微風吹拂,撩起片面紗,露出他的半張臉。
長得似乎不錯。
姚溫漫不經心想到,他餘光間則瞥見個腰牌一閃而過,他想看分明些,但早已被雁回聲收入懷裡。姚溫放下車簾,将匕首納入袖中,坐回座位上兀自沉吟。
腰牌?
腰牌非尋常江湖人士能有,多為官吏或氏族子弟彰顯身份的貼身信物。
雁回聲怎麼會有腰牌?
姚溫撇了撇嘴,雁回聲的身份不簡單啊......
他正想着,雁回聲已掀了簾子進來。
“喲,醒了?”雁回聲戲谑道。
“像你這般心大的人,我是頭回見。”
“謬贊了,平生得睡覺幸矣。” 姚溫打了個呵欠,端的是正人君子的模樣,“車夫呢?”
“跑了呗,這人不道德,看勢頭不對趁亂溜了。”雁回聲湊過去,他仔細打量着姚溫,這人目秀眉清,齒白似玉,談笑際從容弘雅,可道遠如朗月懸松間,近似玉樹臨風前。
“喂,你幹了什麼?招惹那麼多人,來頭還不小。”他實在好奇。
姚溫理了理睡皺的衣裳,跟個沒事人似的,“虎落平陽被犬欺罷了,一群廢物而已,不值一提。”
他狀似苦惱,“現在緊要的問題是車夫沒了,怎麼辦呢?”
他這麼說着,眼神有意無意瞟向雁回聲,那表情赤裸裸昭示了他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