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寅時,宮女們已經開始忙碌,徐晞墨第一天當值,自然要更早一些。
她和另一個叫惠兒的宮女一起服侍着皇帝起床,穿衣,淨面,整理發飾。
這些工作主要還是惠兒來做,惠爾今年已經二十,服侍了皇帝多年,因此做事更加利索。徐晞墨主要是整理卧具,床帷茵席,灑掃張設之事由另一名叫珠兒的宮女負責。
吳臻見了徐曦墨有些驚詫,打量了許久。徐曦墨有些不自在,做完手裡的活計就急匆匆退了出去,皇帝倒也沒攔着。
吳臻确實有些沒認出徐晞墨,他記得那個姑娘姿貌平平,但眼下的徐晞墨像是脫胎換骨,饒是後宮美人無數,他也不由得驚歎,世上竟還有如此精緻的臉龐,缺一分或多一分都會少了韻味。
但更讓他疑惑的是,徐晞墨長得很像一個人,像他的母後。
吏部尚書晁才向吳臻奏報,各州經過層層篩選,舉薦了十名才子來到中州。吳臻一直以來求賢若渴,對這件事十分重視。
因此,今日在兩儀殿上,吳臻親自主持,和各大臣共同測試這十人的文韬武略。哪料這些人竟十分平庸,吳臻出的第一道題,這些人隻懂附和當今聖上,達不到要旨。
輪到宇文珏出題時,他穿着紫袍,配金玉帶十三銙,袍上繡虎,面若滿月,眼如朗星,英姿勃發,既有文官之博學儒雅,又帶武官之威嚴氣勢。他将皇帝登基頒布的第一道明诏當場朗聲宣讀,由這五人簡單談談看法。
誰知這五人竟被宇文珏威赫所壓,因着心虛惶恐不安,顫抖着連手中的紙筆也難以握好,更是将诏書抖落在地。
吳臻大感失望,揮退了衆大臣,隻留下了晁才和吳崇德。晁才自然是因着今日辦事不妥,被皇帝責罵。而吳崇德則被皇帝留下出謀劃策。
晁才先出來後面色鐵青,顯然是被皇帝批評了一番。
吳臻說他屍位素餐,識人不清。晁才兩朝忠臣,當年對吳臻有擁立之功,如今被吳臻直言不諱地斥責,難免羞惱。他把這一切都歸咎于宇文珏,認為宇文珏故意羞辱他。
晁才口不擇言地對着一旁的中書令燕南怒罵宇文珏:“宇文小兒,老子遲早要他好看!”
燕南是燕貴妃的父親,吳臻還是齊王時,燕南是其幕僚。
燕南左右看了看周圍,提醒道:“晁兄慎言,這宇文珏雖然鐵面無情,但能文善武,确實是難得一見的人才。”
晁才甩了甩衣擺:“哼,道不同不相為謀,燕兄自重!”怒氣沖沖走出了皇宮。
宇文珏、陸柏禮和吳崇德三人往往一同下朝。
今日吳崇德被留在了皇宮,宇文珏和陸柏禮在玄武門東側的馬車上等候。
半個時辰後,吳崇德從兩儀殿匆匆出來,上了宇文珏和陸柏禮所在的馬車。
吳崇德上車後,他的小厮于順将茶水遞了過去,吳崇德潤了潤嗓子,這才開口:“今日陛下是真的發怒了,将晁才劈頭蓋臉罵了一通,簡直毫不留情。”
陸柏禮冷笑了一聲:“這老匹夫早就該罵了,借着兩朝元老的名頭中飽私囊,臨近春節,收了不少地方官員的炭敬。”
吳崇德臉上露出一絲詫異:“自陛下登基以來就不允許中州官員收取炭敬,晁才如此明目張膽,豈不是沒有把陛下放在眼裡?”
宇文珏顔色頓改,“子瞻,你所言屬實?”
陸柏禮自信道:“當然,據說總共收了上千兩呢。”
吳崇德一臉狐疑:“你怎麼知道?”
陸柏禮抿了口茶,高深莫測說:“你們知道那個謝豹嗎?”
吳崇德知道陸伯禮又要開始耍寶了,提前打住:“你小子别賣關子,不就是仲錫前幾日讓皇帝調回中州的金吾衛中郎将。”
陸柏禮摸了摸幹淨的下颌:“正是此人,這人說起來也奇怪,竟然在酒樓醉酒後和歌女炫耀他丈人是吏部尚書晁才,故弄玄虛說他丈人收了三本‘千佛名經'。這千佛名經可不就是一千兩銀票,三本至少有三千兩銀票”。
前朝臨近春節之時,地方官員會包紅包送給中州官員,俗稱“取暖費”,雅稱“炭敬”。一般一千兩銀票裝着的信封寫着“千佛名經”,三百兩銀票的信封寫着“毛詩一部”,四十兩銀票的信封會寫上“四十賢人”。
本朝厘改吏治,裁撤冗員,大改貪污腐敗之風,嚴懲貪官污吏,因此不允許中州官員再收取冬季的“炭敬”和夏季的“冰敬”。
宇文珏略一沉思,計上心來:“子瞻你和那歌女關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