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并不是出于一時興起才殺死了那隻雄鹿。
誰都看得出來,那隻雄鹿是鹿群目前的首領,雄健年輕、英勇好鬥,為了保證自己在群中母鹿的絕對優勢地位,它會毫不留情地驅逐任何試圖靠近的陌生雄鹿,露珠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這樣一位要強的獨裁者在,露珠根本不可能融入鹿群,樹枝選擇的方法也許血腥殘忍,卻也是最直接有效的。
幾天後,露珠終于順利地扮演了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千鈞一發之際隻見他突然跳出,低頭用角對準騷擾鹿群的惡狼,還沒跑上幾步,惡狼就落荒而逃。
那截五顔六色的樹脂鹿角在陽光下閃爍着斑斓而耀眼的光彩,鹿群在确認惡狼離開後,好奇地将露珠圍了起來,用濕漉漉的鼻頭嗅聞他。
剛開始露珠有些僵硬,但很快他的目光黏在了那頭熟悉的母鹿身上,就是第一次走出洞穴那天見到的母鹿。
她還是那麼靈動優美,露珠的眼珠幾乎都要黏在對方身上,胸腔裡的心髒瘋了似的狂跳不止。
那隻母鹿也踱步而來,露珠感覺自己渾身的肌肉都在發顫,明明周圍還有其它鹿,樹幹草叢裡可能還趴着許多家鼠,可他的世界似乎隻剩下自己和朝這邊走來的她。
她是露珠有生以來見到的第一個同類,也是他邂逅的第一位雌性,如命運般的指引,露珠為數不多的勇氣皆因對方而起:
要不是為了能再次看見這雙黑潤的眼睛,他絕不可能有勇氣和狼演戲。
露珠忍住顫栗,順從本能,輕輕舔了舔母鹿的嘴角,她沒有被拒絕。
母鹿名叫漿果,剩下的一天時間裡,露珠都和漿果依偎在一起。
漿果已經有過孩子了,作為一頭年輕健康的母鹿,她在繁殖期開始時就接受了首領的示愛,也順利的懷孕,聽到這裡時,露珠心虛地偏過頭。
雖然殺死漿果伴侶的不是自己,可卻和自己脫不了幹系。
但漿果卻并沒有什麼傷心的意思,好像自己伴侶的死亡沒有給她造成任何影響,露珠拐彎抹角地詢問,才知道原來鹿群和它所以為的完全不同,根本不是“一夫一妻”制。
在繁殖季節,體魄雄健的雄鹿可以擁有多個伴侶,而雌鹿獨自承擔懷孕、分娩、養育幼崽的責任。
露珠受到了巨大的沖擊,随沖擊而來的是濃烈的憤怒。
不能承擔養育子女責任的父親算什麼父親!反言之,能承擔起養育子女責任的人才有資格被稱作是父親。
“漿果,讓我做你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吧。”露珠下定決心道。
母鹿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原本放松的神情一變,警惕地看着露珠,直到露珠在此開口:
“就算它們不是我親生的孩子,我也想做它們的父親,我會和你一起保護它們,直到它們長大離開…”
露珠有些緊張得語無倫次了:
“但是我們還是一直在一起,因為它們是你的孩子我才想做它們的父親,我想這麼做是因為你不是因為孩子…啊…”
他停了下來,看着漿果茫然而驚訝的神情,腦中紛雜的思緒一下歸于平靜:
“漿果…你願意和我成為伴侶嗎?”
“我…我不知道…”漿果喃喃道,可也沒有直接拒絕。
獨自撫養孩子并不輕松,她的上一個孩子就沒能活下來,所以面對露珠提出的建議,她雖然不太懂,可也沒有直接拒絕的理由。
露珠看到了希望,也不急于一時,他舔了舔母鹿的臉頰,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
“你餓了嗎?我去給你找吃的!”
“好…”漿果順從的點了點頭,随後側眼看了看不遠處的鹿群:“不過你要早點回來,因為我們要離開這裡了。”
“離開?”露珠幾乎要跳起來。
“是…這是我們新首領的決定,它年紀大了很有智慧,我們應該聽它的。”漿果耐心解釋道。
“可是為什麼要離開?這裡食物豐富,很适合孩子生長!”露珠急切地問道。
“但這附近有狼,短短幾天我們被攻擊了兩次,而且我們隻是去南邊一點的地方,那裡有水源,食物更加豐富。”
漿果一口氣說了許多,随後停頓一會兒猶豫道:
“你不想和我們走嗎?露珠?”
看着對方水潤的眼眸中那抹顯而易見的期待,露珠心口一顫,随後便是劇烈的心跳聲:
“我會和你走的,不用擔心,我答應過你的一定會做到。”露珠安撫般得望了她一眼:“我去給你找吃的,馬上就回來!”
說完他便朝鼠群的洞穴飛奔而去。
露珠要和漿果一起離開的消息在他回來之前就被老鼠小分隊傳遞到了鼠群的耳朵裡。
所以面對氣氛低迷的鼠群,唉聲歎氣的鼠大王,眼觀鼻鼻觀心的醫生,露珠并沒有露出太驚訝的表情。
他似乎一下子長大了。
鹿低下身子伏跪在鼠大王身前,用濕潤的鼻子輕輕蹭了蹭自己的父親,鼠群們也自發的聚集過來,伸出小爪子揪住露珠身上淺淺的棕色毛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