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和魏清潭離婚?
樹枝跑出帳篷後,腦中一直盤旋着這個問題。
在狼群從沒有“離婚”這個說法,一旦選擇彼此便會忠誠于對方,直至死亡,可顯然人類社會中,伴侶分分合合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當初得知這點的樹枝為了不“被離婚”,立志成為最稱職的伴侶,為此耗費心機。
又是穿衣打扮,又是學字做飯,對于狼來說,每一項都是挑戰,可偏偏他卻幹得毫無怨言,因為他想看見她滿是驚喜的笑容。
可再怎麼裝,他也不可能變成人類,再怎麼忍,也忍不了人類的“朝三暮四”,在愛情這一方面,他有着堪稱偏執的排他性。
事到如今,樹枝才終于理解了當初他執意要跟魏清潭離開時,蝴蝶複雜目光中的未盡的含義:
異種之間相戀,帶來源源不斷的痛苦和猜疑,你真的不怕嗎?
身後有熟悉的氣味和聲音,是她跟出來了,樹枝沒有回頭,既沒有加快腳步逃離,也沒有刻意放緩步伐等候。
就這樣,她并行在樹枝的身旁,焦急地向他解釋,說那個男人隻是朋友,說對白虎隻是同情。
樹枝不想聽,恨不得化作人形捂住自己的耳朵,因為他驚恐地發現,魏清潭一開口自己就毫無原則地動搖了。
人類見他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放棄了,她站在原地不動,就這麼看着他漸行漸遠。
樹枝說不清心裡是怎麼想的,但直到她快跑過來撲到他的背上,樹枝才默默地松了口氣,甚至調整了走路的姿勢,避免把女人摔下去。
“樹枝,你真的想和我離婚嗎?”
兩個字像針紮進樹枝的心口,他努力控制自己發抖的身體,幾乎想要跳起來捂住人類的嘴,叫她再也不許說這兩個字。
他咬牙選擇沉默,良久的沉默,直到她坦白了自己的身世。
胸中猝然騰起複雜的情緒,樹枝分不清究竟是哪種更占上風,隻覺心髒像被緊緊抓住,他倏然停下了腳步。
可沒等他開口,一張大網騰空而起,将他們抓了起來,緊張的氣氛将他們之間的僵持打斷。
因為放松了警惕,樹枝此刻才注意到四周全是老鼠的氣味,吱吱的窸窣聲響在下一瞬嘈雜起來。
不知道這群老鼠有什麼目的,但樹枝唯一确定的是:
不能讓魏清潭身處險境。
曾經樹枝有多讨厭将魏清潭送回她的世界,此刻他就有多慶幸。
感覺到背上的重量消失,樹枝才扭頭看向那一隻隻攀附在網繩上的老鼠,他露出獠牙猙獰,有力的四肢瘋狂掙紮,将網繩上的老鼠全都抖落到地面。
可老鼠們也不是好應付的,它們顯然有組織有計劃,面對這樣龐大的獵物也能有條不紊。
随着網慢慢收緊,肺中最後一絲空氣也被擠走,哪怕咬穿自己的舌頭也無法保持清醒,樹枝隻感覺眼前一黑,瞬間暈死了過去。
“存糧…鹽…養一段時間…”
細碎的詞語鑽進樹枝的耳朵,他艱難地睜開眼,驚訝地發現自己還沒死,而是正身處于一個黑漆漆的洞穴裡。
良好的夜視能力讓他能看清周圍的狀況:洞穴很小,根本不足以讓他站起身來,出口處用木條做的門堵住,僅留幾個爪子都伸不出去的縫隙。
剛剛他聽到的說話聲,應該來自門外那群老鼠,他們揣着爪子,一邊打量着樹枝一邊和身邊其他的老鼠交流。
狼耳朵立起凝神靜聽,三言兩語後便聽出了這些老鼠的目的:
他們想吃了他。
雖說老鼠數量衆多,可面對這樣一頭體型龐大的成年狼,它們也有“恐怕一頓吃不完”的擔憂。
接着便有老鼠提出把剩下的狼肉用鹽腌制的想法,可似乎鼠群中的存鹽所剩無幾。
樹枝心中暗暗吃驚,他曾經在魏清潭下載的紀錄片和一些菜譜中見過人類會用“鹽”來腌制保存食物,這些老鼠竟然也會?
它們的“鹽”又是從哪裡搞來的,難道說它們也見過“人類”?
仔細一想,用來捉他和魏清潭那張網,看起來也像是人類才做得出來的東西,又或者說,同為動物,這些老鼠卻已經進化到和人類一樣的程度了嗎?
樹枝沒能繼續思考下去,因為他聽到了這些臭老鼠開始提起魏清潭的話題:
“我明明看見網還抓了隻無毛猴子,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是啊是啊!我也看見了!”
“真是奇怪,但就算她逃也逃不遠,肯定就在附近。”
才不是呢,她在你們這群老鼠想都想不到的地方!樹枝輕蔑地想道。
麻木的四肢漸漸找回了力氣,但樹枝依舊匍匐着一動不動,等待着時機成熟。
“大王!大王!抓着了!抓着那隻沒毛猴子了!”一隻小老鼠一邊欣喜地大喊着,一邊朝這邊飛奔過來。
樹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凜冽的目光把木頭門外的老鼠們吓得一個激靈,隻有為首的那隻胖老鼠面不改色,豆子般的眼睛裡透出狡黠:
“抓着就好,這次可得讓那些受傷了的姊妹兄弟們先吃飽。”
所謂“理智”早已被樹枝往到九霄雲外,他奮力地掙紮起來,用頭狠狠撞向那道木門,嘴角尚未幹涸的血迹又因他的動作變得更加鮮豔。
可那木門被深深紮進土裡,樹枝所處空間又十分受限,任憑他消耗盡體力,木門卻分毫未動。
他滿心焦慮,想不通魏清潭怎麼還會被它們抓住,甚至抱着一絲僥幸,也許它們口中的“無毛猴子”指的真是隻不長毛的猴子。
畢竟魏清潭頭頂有毛,臉上還有眉毛和睫毛,仔細看的話,身上也有一層短短的毛,也不能說是“無毛猴子”吧?
很快他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因為不遠處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