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瀾城,外面已是華燈初上,喧嚣與甯靜并存。
亮着路燈的環城高速上車輛如織,紅色車尾燈閃爍如流動的光影。
宋暖栀手裡的書早已收起放在一旁,閉着眼睛小眯一覺。醒來後,她最先蘇醒的是一向敏銳的嗅覺。
似有似無的香味如置身寒意料峭的雪天,梅香破雪而來,清冷幽然。細品之下,又有淡淡的暖意,宛如春的信号,在冷寂中蘊藏一抹不易察覺的蓬勃生機。
這雪中春信香是由謝邀月的母親蒙惜霜根據古方研制多年後,終于制出的得意之作,後來把配方傳給了謝惜霜和宋暖栀二人。
在宋暖栀看來,很少有人能制出純正的雪中春信。而蒙老師制出的香重在梅韻而非梅花,是最貼合蘇東坡理念的雪中春信。
“經典。”宋暖栀無意識出口評價了一句,反應過來後她身形微愣,心裡咯噔一下。
車廂内沒有用香薰,這香味又很淡,很顯然是沈宴的衣服被傳統的線香熏過留下的氣息。
他們兩個好像還沒有親密到可以任意評價對方身上香味的地步,這似乎有點越界……
她兀自懊惱着,祈禱自己聲音小,對方沒有聽見。
然而睜開眼才發現,沈宴那雙漆深黝黑的眼瞳正朝她看過來:“嗯?”
拖着尾調的嗓音裡,透出幾分道不明的性感。
他倚在靠背上,長腿自然交疊,是很放松的坐姿,卻依舊優雅尊貴。
宋暖栀與他的眼神對上,又心虛地避開。
她腦中瘋狂運作,努力讓自己保持淡定:“我想到經濟學老師在一次課堂上講到,企業為了擴大市場份額和影響力,行業并購是策略之一,其中提到你去年的一則海外并購案例,在生物科技行業堪稱經典。”
她小心翼翼看一眼沈宴。
後者饒有興味地挑眉:“怎麼算得上經典?”
宋暖栀道:“銘盛生物和德椽藥業合并,前者獲得了充沛的現金流和強大的商業化能力,為後面的研發創新提供保障。後者的品牌影響力,又為雙方開拓出更廣闊的市場空間。雙方在此次并購中互利共赢,促進共同成長,這是并購能夠成功的關鍵……”
沈宴眉宇舒展着,聽她分析完,點了點頭:“有點道理。不過,若非你認真解釋,我怕是要誤以為你剛才在誇我身上的雪中春信。”
宋暖栀笑了笑,努力掩飾尴尬:“怎麼會?我在想學習的事。”
“是嗎,我看你剛才一直在做深呼吸。”
“……”
車廂内靜下來,氣氛有些不可言喻。
宋暖栀恨不得立馬開門跳車。
默了好一會兒,她硬着頭皮給自己找補:“這雪中春信是我推薦給你的,自然也是我喜歡的,我就算多吸兩口也很正常,但我剛才真的在想經濟學,這二者并不矛盾。”
見她闆着臉一本正經,沈宴唇角幾不可見地彎了下,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問:“彩禮單子你看過以後,有沒有想要補充的?”
宋暖栀睫毛微顫:“我還沒看。”
當着姥姥姥爺的面,她沒好意思打開那份禮單。
“這些都隻是個過場,其實意思意思就行了。”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淡泊名利,視金錢如糞土。
她和沈宴結婚,本來也不是為了錢。
沈宴直接給她微信上發了一份電子版。
他既然發了,宋暖栀索性便點開看看。
幾秒後,她瞳孔收縮着眼睛越睜越大:“這麼多?”
她終于知道先前姥姥看到的時候為何反應很大了。
她眸色蓦地亮起,轉頭看向沈宴:“九聚堂居然是你的個人産業?”
沈宴“嗯”了聲,說道:“是我讀研期間經營的一家娛樂餐飲會所。”
這個會所很高端,坐落在繁華市中心的一處幽僻之地,占地面積廣闊,集網球,桌球,高爾夫等娛樂設施為一體,還有豪華私人包廂。
會所實行會員制,并不是任何人拿錢就能進,而是業界名流的聚集地。
九聚堂的飯菜宋暖栀和謝邀月隔段時間就會去嘗嘗,她們兩個都很喜歡裡面的大廚手藝。
沒想到沈宴居然把這家會所也當成彩禮給她。
宋暖栀一直知道沈宴很有錢,然而這一刻,她對這一切的認知更加具象化——
沈宴腿上随便拔根毛,便能比她的大腿還粗。
宋康裕雖然不管她,但每個月會給她五十萬零花錢,逢年過節還有額外的百萬紅包。
宋暖栀跟着姥姥姥爺長大,并不奢靡,也不過度追求高奢品牌,她會把花不完的攢起來,一部分用來投資理财,一部分放小金庫天天看。
看着小金庫裡的數額越來越多,會讓她覺得很安心。
錢财雖是身外之物,卻也是能讓人安身立命的東西。
她攢了不少呢,所以當初謝邀月開工作室時,她才有能力入股。
宋暖栀一直以為自己有理财手段,能讓錢生錢,攢到如今也算是個小富婆了。
現在才發現,她所有的錢加起來,數額遠遠比不上沈宴随随便便給出的一份彩禮禮單。
宋暖栀再擡頭看向沈宴時,覺得他整個人像個活金礦一樣,耀眼奪目,閃閃發光!
不過婚姻是兩個人的事,總不能他出這麼厚的彩禮,她的嫁妝卻少得可憐。
宋暖栀愛錢,但她不随便占人便宜。
想了想,她問沈宴:“姥姥姥爺出了一部分嫁妝,但跟你的彩禮比不了,我手上攢的錢也不是很多,不過我其實還有宋氏17%的股份,是我媽去世時留給我的。你覺得這個用來添做嫁妝怎麼樣?”
沈宴說:“彩禮和嫁妝都屬于你的個人财産,如何分配由你自己做主,反正最後也都是你的。因為我們先領了結婚證,後面彩禮部分我會以贈予你個人的名義過戶到你名下。”
宋暖栀頓時心情很好。
她居然搖身一變,從富婆變成了超級富婆。
此時此刻,她衷心地覺得,結婚真好!
連帶着她再看沈宴的時候,都不覺得他威嚴可怕了。
見車子不是駛向天瑾禦苑的方向,宋暖栀後知後覺地問:“我們現在就回沈家嗎?”
沈宴嗯了聲:“到那邊剛好趕上晚飯,沈寂和小五今晚也回來。”
沈寂是沈宴一母同胞的弟弟,小五則是沈宴的妹妹姜凝,她随母姓。
宋暖栀知道,他們連證都領了,婚期也已經敲定,早晚是要見家長的。
但還是不可避免地開始感到緊張。
察覺到她陡然間的沉默,沈宴安撫道:“别怕,他們都是很好相處的人。”
宋暖栀抿了下唇:“我之前和晏家的婚約,爺爺應該也知道吧?”
“知道。”
“那他不反對嗎?”
沈宴看過來:“栀栀,這件事上你沒有做錯什麼,爺爺是個明理的人,他不會怪你的。”
宋暖栀這才稍稍安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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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式的雕花鐵門緩緩打開,邁巴赫駛進去,停在典雅莊重的别墅前。
管家李伯熱情地過來打開後車門。
宋暖栀跟着沈宴下車。
庭院内花香怡人,修剪整齊的草坪中蜿蜒着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兩側種着幾株梅樹,花期已過,梅的風骨仍在。
沈宴給的彩禮豐厚,宋暖栀覺得自己也該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