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對!我已經死了!都怪它們一直圍在水缸旁不肯離開,我太害怕了,不敢出去,結果就溺死在水缸中……我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事忘記呢…….”
商枝一邊笑,一邊哭,面容扭曲地訴說着死前的事情。
看着商枝逐漸崩潰的樣子,朝朝的心裡也越發難受。
因為無法對陰靈作出判斷,所以直到看見商枝的屍體前,她都沒能發現商枝早已遇害。
如果昨夜她堅持去找商枝,是不是就可以救下商枝了?
在這個幻境中,商枝是跟随她到桑家的無辜之人,她與那些邪祟陰靈毫無關系,若不來桑家,她本可以免遭這一劫,既然是随她來的,她本應負責保護她的。
這,都是她的錯。
“蠢貨。”
玄燭低沉的聲音在朝朝耳邊響起。
她倏然回過神,轉頭看向玄燭。
“這裡是幻境,她也不是什麼活生生的存在,死了就死了,無需在意。”玄燭語氣涼薄地說道:“而且害死她的是希惡郎,不是你。”
朝朝怔怔看着他,良久,她微彎唇角:“天魔大人說得對,我們必須除掉希惡郎。”
玄燭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雖然朝朝在笑,但她眼裡裝的還是難過。
他在心底輕蔑地想着,這種小事就能讓朝朝受到打擊,看來要想踐踏她那愚蠢的開朗,也不是件什麼難事。
“不過,天魔大人早就發現她是陰靈了?”朝朝嘴上問着,眸色卻嚴肅地移回到商枝的陰靈身上,“你會聽她的建議,也是想讓她憑着本能找到自己的屍身?”
朝朝話音剛落,玄燭就冷哼一聲:“我可沒有那麼好心。”
他說話時,腳下緩緩燃起藍色火焰。
“你知道這裡的陰靈左手為何會有六指嗎?”他問道。
朝朝搖頭道:“不知道。”
玄燭:“但凡是邪術皆會留下痕迹,六指便是希惡郎用邪術操縱它們後留下的痕迹,可你眼前的這個陰靈,沒有六指。”
聽完此話,朝朝也猛然意識到,商枝變成了陰靈,但為何她同其他陰靈不一樣,左手并沒有六指?
似是知曉了朝朝的疑惑,玄燭開口解答:“因為她很特殊,她不是在被邪術操縱,而是……”
随着玄燭的話音越來越沉,他腳下的冥火也猛然漲高,火勢兇猛地撲向商枝。
看着殺氣騰騰撲過來的火海,商枝面露恐懼,下意識緊緊閉上雙眼。
但冥火并沒有攻擊她,而是在到達她面前後,猛然調轉方向,朝她腳下攻去。
一瞬間,園子裡變得無比寂靜。
但也隻有一瞬,轉瞬地面就開始隐隐震動。
玄燭這才将之前未說完的話說完。
“是希惡郎在用自己的手操縱她。”
最後一個字落下時,商枝腳下的地面轟然碎裂,濃郁的黑霧從地下溢出,一顆長着蜘蛛臉的巨大人頭,從下方緩緩探出。
身形無比巨大的希惡郎從地下笨拙地爬出,商枝的陰靈則挂在它的食指上,随着希惡郎站起身,渺小的商枝被他用指尖捏着,身體在半空中晃晃蕩蕩,搖搖欲墜,她隻能驚恐地尖叫掙紮,卻根本無法逃脫。
“商枝!”朝朝擔憂地喊道,身體下意識想要沖去救商枝。
玄燭卻突然擡起手掌,攔在她眼前:“不許救她。”
朝朝看着眼前的手一怔,然後皺起了眉頭。
此時希惡郎扯着沙啞的聲音開口。
“有意思,你們兩個都很有意思,一個至陽之火,不死之身,另一個被我用法術封了五覺,可還是識破了我的真身藏于何處,而且使用的術法也同我十分相似,想來你們二人應該都不是尋常人吧?”
朝朝沒有回答他,一把推開玄燭擋在她眼前的手,氣憤地在手中化出火焰長劍,對着希惡郎怒喊道:“放下商枝!”
希惡郎轉動六隻眼睛看向右手上尖叫着的商枝,片刻後它緩慢地蹲下,看向在它面前隻有蟲子一般大小的朝朝和玄燭,語氣蠱惑地說道:“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你們幫我殺人,我來實現你們的願望。”
朝朝想也不想地便回道:“做夢!我本就是不死之身,你休想蠱惑我!”
她剛說完,希惡郎就放聲笑起來。
“哈哈哈,小姑娘,我能實現的願望可不止不死這一件,貪财,我便能給你金銀,好色,我就讓你坐擁天下美男,愛權,我亦可以助你登上皇位,剛剛你不是很擔心我手上這個陰靈嗎?你要是幫我做事,讓我複活她也未嘗不可。”
“我才不會與你這邪祟為伍!”朝朝咬牙說完,倏然躍至希惡郎左側的一隻眼前,提劍就刺了進去。
劍尖都到了眼前,希惡郎卻連擋都未擋。
劍直接刺中眼珠,可這眼珠堅硬無比,未刺透半分。
這劍可是琉璃淨火所化,朝朝還以為可以刺瞎希惡郎一隻眼睛呢。
她詫異地喃喃道:“怎麼回事?”
“以你的法力還對付不了它。”玄燭忽然沉聲開口。
希惡郎擡起手臂,一巴掌将朝朝拍回地面死死壓住,然後附和着玄燭的話說道:“對對對,小姑娘還是太年輕,沖動了,我都活了千年,豈會被你這蠟燭般的小火苗傷到。”
說着,它又伸長脖子到玄燭面前:“倒是你,你似乎有封印我的能耐,不過我能看見,你的身體裡已經封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再裝不下我了……”
話至此處,希惡郎頓了頓聲音,六隻眼睛上下打量一番玄燭,随後再次開口:“你好像很讨厭這個擁有不死之身的小姑娘,都不肯把陀羅尼經的最後一頁給她看,難道是想在除掉我前,借我之力除掉她?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我幫你除掉她,你替我把鎮上的人都殺死,你看如何?”
玄燭冷着臉不作回應。
希惡郎便繼續慢聲細語地引誘着玄燭同它做交易:“放心,你殺死他們後,我會再将他們複活,他們就和活着時沒什麼兩樣,我隻是偶爾借用一下他們的身體,同我交易,沒人會有損失,這多好啊。”
待希惡郎說完,玄燭冷眼看向被希惡郎壓在地上起不得身的朝朝。
片刻後,他陰冷地吐出兩個字。
“好啊。”
希惡郎:“你應下了?”
玄燭慢聲回道:“她對我來說是個大麻煩,而且我也很喜歡殺人,無論怎麼想,你這個交易對我來說,都不吃虧。”
聽完這話,希惡郎又大笑起來:“好!哈哈哈!很好!看來你我才是志同道合之輩,我現在就幫你除掉她,這小姑娘雖死不了,但我的術法能讓她變虛弱,到時我将她囚禁在此地的地窖中,每日都讓陰靈折磨她,就算不死,也能保證她永遠無法再出現在你眼前。”
玄燭對他話很滿意,噙起一抹笑意回道:“好啊,那就請你現在動手吧。”
“好好好!我這就動手!”希惡郎欣喜地答應着,垂眸看向還被它壓在五指下的朝朝。
然而,它的掌下已空無一人。
希惡郎的六隻眼一齊瞪大:“那家夥呢?!”
“與其關心那家夥,你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吧。”玄燭沉聲道。
話音一落,無數道冥火打造的鎖鍊自地下沖出,緊緊纏繞住希惡郎壓在地面上的手,而後宛如遊蛇般,順着希惡郎粗壯的手臂迅速攀爬而上。
希惡郎想要拔出手臂,卻已經被鎖鍊緊緊固定在地面,用力掙了兩下,但沒能拔出半分,換來的隻有疼痛。
它惱火地問道:“你想做什麼?!”
聽到這問話,玄燭皺起眉頭,用看傻子的視線看着它:“做什麼?自然是要除掉你。”
聞言,希惡郎下意識擡頭看去。
就在它擡起頭瞬間,一個巨大的盆形金紅火焰自它頭頂上方倒扣下,正正好好将希惡郎扣入其中。
炙熱的火焰包裹着希惡郎,瘋狂的火舌舔過它身體的每一寸,所經之地,皮焦肉爛。
希惡郎拔不出一隻手,便甩掉另一隻手上的商枝,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肚臍上方。
“臍上一寸。”
朝朝俏皮的聲音傳入希惡郎的耳中,它震驚地擡起視線。
圍在周身的火焰漸漸熄滅,它看到朝朝站在半空中,左手攬着商枝的腰,右手則扒着眼皮對它做了個鬼臉。
“希惡郎,我看到了,你的死穴就在臍上一寸!”她朝希惡郎得意地一笑。
希惡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可能!我一直跟在你們身邊!那家夥不是沒給你看陀羅尼經的最後一頁嗎?你怎麼會知道死穴的事?你們又是何時商量要對付我的?!”
朝朝撓了撓頭。
這事說來……也不算話長。
把時間退回到希惡郎剛現身時,朝朝看到商枝在希惡郎手中很痛苦的樣子,本想沖出去和希惡郎幹一架,結果卻被玄燭攔住。
玄燭的手掌攔在她眼前,掌心中慢慢浮現出用冥火組成的十六個字。
浴佛之金,降魔之力,斃命之穴,萬邪皆誅。
看完這十六個字,朝朝立刻便明了,這就是陀羅尼經最後一頁上的内容。
斃命之穴,指的就是希惡郎的死穴。
她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玄燭。
雖然沒有視線交彙,但她心下已經有些明白玄燭的用意了。
他們并不知道希惡郎的死穴在哪裡,希惡郎也必定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死穴,玄燭給她看這十六字,就是讓她想辦法試出死穴的位置。
朝朝不明白玄燭法力高深為何不自己去試,不過此時糾結這個沒有多大益處,她也隻能相信玄燭自有用意。
想試出死穴不是件易事,希惡郎身形巨大,要在全身上下試一遍本就費力,更何況希惡郎不會乖乖站在那裡讓她去試死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