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申時,榮欣蘭命人備了兩輛馬車,方便朝朝同桑家三兄妹下山遊玩。
下山的路上,商枝不停地同朝朝講着邺城内的好吃的好玩的,雖說這些都隻是她聽說的,但她還是難掩期待。
朝朝卻聽得有些心不在焉,隻是不時敷衍的‘嗯’一聲做回應。
她擡起右手,将身側車窗的簾子掀開一點朝外看去。
馬車外,青山綠野飛快後退,幾隻燕子剛好從樹梢飛起。
正是六月好風景。
這天氣确實适合出遊,隻可惜此次下山,玄燭并不在行列中。
陸承說他剛到府中不過七日,還不熟悉府中事務,便将他留在宅中學習了。
玄燭也不在意能否下山,但朝朝卻很在意。
在這險惡的幻境中,他們二人自然是時刻待在一處才好。
她需要玄燭強大的力量助她逃脫十惡境。
同樣她也要利用自己的不死之身,來保證玄燭能順利抵達十惡境的深處。
朝朝望着車窗外,眸色漸深。
見她良久不語,商枝試探地喚道:“小姐?”
朝朝回過神,換上柔暖的笑容:“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小姐好像有心事。”商枝說道。
朝朝搖頭道:“沒有,我剛剛隻是在想遊玩的事。”
話回到遊玩上,商枝又重燃激動之情,滔滔不絕地繼續講起來。
暨至邺城内,商枝先下了馬車,想要攙扶朝朝下馬車。
然而等朝朝将半個身子探出時,伸來的卻是一隻男人的手。
手的主人是桑洵,此刻他正帶着淺淡和煦的笑意看着朝朝。
雖然都是面帶微笑,但眼前的桑洵卻和早上的他全然是兩個人。
此刻的他清清爽爽,并不會讓朝朝感到不适,而早上的他,卻隐隐透露着令朝朝不安的陰暗感。
朝朝的視線下意識落在桑洵的左手上。
五根手指,十分尋常,與常人并無不同。
難道早上是自己看花眼了?
朝朝正疑惑時,又瞥見桑洵的袖下似乎有疤痕。
見朝朝在發怔,桑洵輕聲喚道:“表妹?”
她回過神來,由着桑洵扶着自己下了馬車,站穩腳時,假裝無意地撩起了桑洵的袖口,衣袖下的傷疤頓時一覽無餘。
那是一道橫穿手腕,無比猙獰的凸起的傷疤,一看便是用刀割出來的。
“洵表哥,你這傷疤是怎麼弄的?”朝朝問道。
桑洵看了一眼那傷疤,随後不慌不忙地用衣袖遮擋住,輕聲回道:“我也不記得這傷疤是怎麼來的了。”
“不記得?”朝朝有些驚訝,“這傷疤一看就很深,如此深的傷口,怎麼可能不記得了。”
桑洵輕小說道:“應該是我兒時弄傷的吧,時間太久了,所以就不記得了。”
他話音剛落下,不遠處的桑遠便喚起他們:“阿洵,朝朝,快過來。”
朝朝便跟這桑洵一起走過去,心裡卻還是對桑洵手腕上的傷疤很在意。
那樣的疤痕,分明當初是足以奪走桑洵性命的傷口,桑洵怎麼會一點印象沒有呢……
此事雖令人困惑,但朝朝很快就被周遭的景象吸引走了注意力。
邺城四季如春,物産豐富,東有碼頭,北通皇城上京,是物品流通的重地,正謂市列珠玑,戶盈羅绮,競豪奢。
朝朝雖沒去過人界,但看過很多有關人界繁茂景象的書,對人界也不少,沒想到此處雖為幻境,可城内市井的熱鬧和那書中竟然别無二緻,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踏上長街,她便瞪大了雙眼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有兩側琳琅滿目的鋪子和商攤,不由地喃喃道:“這幻境中的人界可比天界有趣多了。”
“天界?那是哪裡?”桑洵疑惑地看向她。
朝朝連忙擺手:“沒什麼,我隻是在感歎這邺城實在繁華。”
桑遠從後方走到朝朝身邊,含笑說道:“這才哪兒到哪兒,等會兒我們先去文樓聽戲,天黑了再帶你在夜市玩玩,夜市更熱鬧,到時滿街的燈籠都會被點亮,猶如長龍,那景象才美得醉人。”
聽他這麼一說,朝朝也忍不住激動起來。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朝文樓走去,除了桑婉。
她走在最後,神情幽幽地看着桑遠身邊的朝朝身上。
而後她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袖中的匕首。
某間鋪子的屋頂上,玄燭萁坐于此,冷眼注視着桑婉的動作。
片刻後他又瞥了眼正有說有笑的朝朝,最後從懷中摸出在桑岐南和榮欣蘭屋中找到的紙條。
“六,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顔如玉,若想破解桑宅謎,可至佛堂閱金經,佛像閉眼方可閱,佛像睜眼殺機現。”
當視線從紙條上的最後一個字上滑過時,玄燭的唇角微微彎起。
看來,他很快就能擺脫那個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