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遼把作業放在桌面上,他掃了一眼,“名字?”
“施遼。”
“于、于自秋。”
接着就是沉默,他一頁一頁看得很慢,用筆不時圈劃。施遼看着他的動作,試圖從他的動作裡悟出一些他可能的思路。
于自秋的作業他很快翻完就推開,看施遼道作業時倒是很慢,但他隻翻到第二頁,忽然停了,兩根手指把作業推開,身體往後一仰,靠到椅背上。
這是讓她們走人的意思了。
施遼拿回作業,鼓起勇氣問了一句:“老師,您看主要的問題在哪裡……”
“黑田先生!快請進。”
呂毅卻起身,聲音熱情得反常。施遼被打斷,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才看到門外站着兩個男人。
令她驚訝的是,那個跟張默沖一個包間的日本人,居然也在,而且正在毫不遮掩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從他眼裡的戲谑來看,他顯然已經觀察裡面很久了。
施遼收回作業,避開他出門,與他擦肩而過的一瞬,黑田康太卻忽然扯住她的手腕,施遼皺眉去甩,于自秋已經小小地驚呼了一聲。
黑田皺着眉,頗厭惡地看她一眼。
于自秋本來心情就糟極,“你——”
“自秋,你先走吧,我過會兒找你。”
于自秋又瞪了黑田一眼,奈何實在精力不佳,她走到旁邊的自助圖書架後,給施遼留了個眼神,表明她一直都會在。
“認識一下吧,我叫黑田康太。”
“放開。”
他卻死死不放手,将她拽得離自己更近,氣息幾乎撲到施遼臉上。施遼劇烈掙紮,卻聽見他玩笑般地柔道:“這麼多人看着呢。”
“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說這話時,他就盯着施遼胸口處的名牌,眼底森寒。
施遼停了下來,下一秒,她直接拔開别在衣領上的鋼筆,徑直朝他紮過去。
黑田一躲,沒紮到,但确實放手了。
“隻是想認識一下,如果冒犯到你,我抱歉。”他後退兩步,裝模作樣地舉起雙手作投降狀,臉上漫不經心地笑。
目光瞥過施遼的雙手,他的眼裡飄過一絲驚訝,不像裝的,“你的手怎麼了?”
施遼甩開他後邁開步子就走,一句話也不說,黑田想跟,卻被辦公室裡的中村一健叫住。
中村不悅地看着這個吊兒郎當的弟弟。
黑田康太隻好止步,低頭松松脖子,再擡頭,臉上的笑已全然不見,周身陰鸷,已經和中村一健如出一轍了。
“真是不好意思,家弟管教不當,讓您見笑了。”
“哪裡的話,請坐,請坐。”
談話過程中,黑田始終一語不發,中村幾次用眼神警告他,卻都被他忽視,等終于談完出了呂毅辦公室的門,他再也不用壓抑怒氣。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愚蠢的錯誤,現在還要我幫你收拾這堆爛攤子。”
“我知道。”
“這就是你認錯的态度?”
黑田擡起頭,直視他,“不然呢,是你的女人惹了事,是你看不住小澤香那個野女人...”
“住口!”
中村額上青筋暴起,“哪怕隻有一次,就一次,你能完成交給你的任務,事情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你為什麼不繼續去讀書?滾去讀你的聖賢書!沒用的東西!”
從小到大,類似的指責黑田康太從這位長兄的口中聽到過太多,他早已無力反駁,因為口舌都将白費,生在黑田家族卻不夠“出色”,這就是他人生的原罪。
他沉默了,煩躁地發動汽車,卻聽見中村又道:“因為就算讀書,你也鬥不過那個叫張默沖的中國人。找不到石油,你灰溜溜地逃了,現在就算拿起武器,你居然也鬥不過他,還是讓他給跑了。”
“夠了!”黑田一拳錘在方向盤上,震得汽車一陣搖晃。
中村知道這番話已經觸及了黑田的底線,不再言語。
汽車發動,駛入黑夜。
“不要分心,等我們占領這裡,所有的中國女人都任你挑選。”
沉默一陣,中村凝着窗外,忽然道。
“這次我會幫你,父親什麼都不會知道。但是下一次,”他看向黑田,“當你帶一個中國女人回東京時,總不希望我還站出來,替你說服父親接受她吧。”
半晌,兩個人的情緒都平靜一些,黑田方問:“你早就知道小澤香跟中國人接觸。”
中村揉着眉心,不語,似乎疲憊不堪。
“我沒料到她這次會直接站出來替他們擋刀。”
“居然找醫生為她辯解,你太慣着她了。”黑田冷道。
“這次她必須死。”
中村難得地任由弟弟指責他,過了很久,才道:“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