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甯佳枝都有些不耐煩了,何淑華沉吟半晌後才說:“剛剛那對老夫婦就是收養了你的人嗎?”
甯佳枝點頭,“怎麼了?”
何淑華:“他們剛剛托我告訴你一件事,有關孔明玉的。”
甯佳枝沒說話,何淑華就自顧自地說下去了:“他們說當年你哥出車禍去世後,孔明玉沒敢來見你,偷偷找到他們——托他們盡可能地照顧你,承諾每年都給他們打一筆錢用來支付撫養你的花銷。”
聞言甯佳枝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抓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說:“你在說什麼?最好不要騙我。”
何淑華混沌偏灰的眼眸裡倒影出她隐隐驚懼的臉,隻是說:“是真的。他們剛剛不敢說怕你生氣,以為你和她之間有什麼過節。”
“那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根本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是誰。她隻是聽說你被人收養了。”
見她在原地站着不動,何淑華把她拉走,慢悠悠說:“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出去以後給人家道個謝就行了。”
“但是我跟你說啊,出去之後是法治社會,你不能幹傷天害理的事。什麼事都要用合法手段解決。”
甯佳枝:“我會還她的。”
一路上,他們就跟着那個圖案走。
甯佳枝忽然說:“我好像知道這裡,我小時候來過。”
“我哥走後,院裡就出了新規定,院長每個月底都會帶獲得小紅花最多的小朋友來附近的一個新建的公園遊樂園玩一天,算是獎勵,我就去過一次,我哥帶我去的。”
她在“暖陽”孤兒院裡算是最不讨喜的一個,好幾次人家看她長得乖起了心想帶她走但一聽說她跟啞巴一樣一年講不了兩句話就放棄了。自然,她也從沒獲得過小紅花,烏清棠從孤兒院出去以後自己掙錢了才回來看她。他聽說了附近這個遊樂園以後就拉着甯佳枝玩了一天。
甯佳枝沒跟他說過院裡的事,也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的。
“看來我哥真的有可能在那裡了。”甯佳枝若有所思說。
怪不得院長會帶孩子們來,因為實在很近。他們很快找到了公園入口。
但是已經荒廢很久了,大開的鐵門被雨水侵蝕得鏽迹斑斑,一撕就能撕下一層鐵皮似的。裡面花草無人修理瘋長着,已經看不出原本秀麗的形狀。
還好甯佳枝還記得路,不然那些藏在草裡的小徑實在很難發現。
周圍靜悄悄,孔笠擡頭看見不遠處半輪摩天輪露了出來,五顔六色的廂子懸挂在空中。
“你們看。”
像一個畸形夢境的一角,泛出斑斓的色彩,又像挂在枝頭熟透的蘋果,幾乎溢出腐爛的味道。周圍一切都是灰暗斑駁的,唯有那個摩天輪顔色豔麗非凡。
這是整個障最濃墨重彩的地方。
*
孔明玉睜開眼睛。
看見不遠處坐着個的陌生男人,看起來很文弱。他眉頭緊皺,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一看見這人,孔明玉的腦袋就痛起來,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她在哪?這人是誰?
就在這時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走路聲,有人踩着雜亂的草走向他們。孔明玉停住呼吸。
“我能走了嗎?我還有事……”
“清棠,你相信我等等就好了。”
那個叫清棠的人好像無可奈何歎了口氣,往孔明玉這裡看了眼,“那她呢?她又是誰,怎麼會來這裡?”
男人沉默兩秒,強硬說:“你不用管——你不是說要做摩天輪嗎?我很快就修好了。”
烏清棠覺得奇怪:“我沒說過啊,你是不是記錯了。”
“我沒有記錯。”
話是這麼說,男人卻沒解釋。
孔明玉過了心裡最初的恐懼感,越聽越覺得不對,這人的聲音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呢?
袁正信。
她霍然睜開眼睛,看着前面那個背影,試探着喊:“老公?”
袁正信聞聲猛地轉身看過來,眼神怪異,“你說什麼?我們已經離婚了。”
孔明玉:“我還沒簽字啊?你在幹什麼,快點把我松開啊!”
烏清棠探出腦袋,一臉疑問:“你們在說什麼?袁正信你什麼時候結婚的?我怎麼不知道。”
“是你,我記得你,你來過我們店裡的,孔小姐。”他對孔明玉說。
說完他就習慣性地溫溫柔柔地露出一個笑來。
這個笑她可太熟悉了,熟悉到烏清棠都已經死了很久了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孔明玉醒了。
她終于再一次看見這個人了,這個和袁正信談戀愛的男人,早就死了的人。
“你好。”她嗓音艱澀,莫名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