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思追過去時隐隐嘗到了自己嘴裡深處湧上來的鐵鏽味兒,幾欲讓她嘔吐,但她都忍住了,目光死死鎖定在不遠處的男人背影上。
她一定要替盧本安報仇,不惜任何代價。
當時盧本安本來不必死的,是這個人,任憑當年柳相思如何懇求他,他也要收緊手裡的鎖鍊,活活勒死了盧本安!
柳相思用力甩出鞭子,朝他後背心襲去,那人卻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就地一滾躲開了。
但柳相思沒再給他機會,趁着這空隙快步趕上他,長鞭縮短頂端尖銳就要刺下——那人躲閃不及竟徒手抓住了她的鞭子。
兩人之間距離瞬間拉近,柳相思在他眼中看見了怒到極緻而顯得冰冷的自己的臉。這也是她第一次看清楚這個男人的樣子。
這人發間黑白相雜,挺闊眉眼間疲倦盡顯,唇很薄,臉色蒼白如紙,已經看不出年輕時候的樣子了,看起來年紀不大卻給人一種老人遲暮之感。
柳相思加大了力氣,忽然笑了下問:“還記得我嗎?”
男人一聲不吭,手上的鮮血順着手臂流淌下來都一副恍若未覺的樣子,好像根本不屑于和柳相思說話。
“記不起來也沒關系,你能想起那個人都是對他的侮辱,反正你總歸是要死的。不過在死之前,你還得忏悔一件事……”
下一秒男人身上蓦然湧出了濃烈的障氣,柳相思飛快後退,手中鞭子消失取之而代的是已經血肉模糊的手心,如果再晚一秒恐怕她整個人都要被這障氣腐蝕成一架白骨!
“就憑你?”男人面無表情,又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柳相思自動忽略他的問題,看着眼前站着的明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眼神卻慢慢怪起來像在看一個怪物。
她可以确信面前這人是人沒錯,但他身上隻屬于障靈才會有的障氣又讓她疑惑,這人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
“你死了嗎?”柳相思冷聲問。
男人哂笑:“現在的小姑娘真沒禮貌。”
剛剛不想吐,現在聽他這一句話差點真吐出來了。柳相思打量着眼前的人,忽然問:“你是障主嗎?”
男人聞言莫名愣了下,随即否認:“我不是。”
柳相思:“那你管我進不進障,多管閑事死得早。”
男人看着她,面容仍然鎮定自若,“你不必知道障主是誰,你隻需要知道障主不會喜歡你們這些外來人的。”
看樣子這人和障主關系不錯,柳相思心下猜測,她有心刺激他套話:“你是見靈人吧?既然這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一件事才對,那就是絕大多數的障主都是死人對吧?”
她笑吟吟,像在看笑話般毫不遮掩自己的嘲笑。
果不其然男人聽見她的話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顯得更為怪異可怖了。
柳相思等待着,等他會說出些什麼來。
“思思快閃開!”熟悉聲音在身後響起,柳相思不由得回頭看去。
“……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他話音落下,回頭的瞬間柳相思就大感不妙,身上汗毛根根倒豎,等她猛地回頭一看時——蛇形鐵鎖已經離她額心不過分毫了!不遠處急匆匆趕來的何淑華見狀驚駭地伸手,似乎這樣就能替她攔下來。
柳相思瞬間反應過來,是她大意了,早應該想到男人不會那麼好糊弄任她套話的,剛剛他有耐心回答她的問題不過是為了将真正殺招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她身後!
這人又詭異十分,憑借身上障氣竟與整個障都融為一體,行為不會産生任何波動,因此柳相思才一時不察才着了道。
柳相思的瞳孔驟縮,幾乎來不及反應隻能看着這鎖鍊就要穿刺她腦袋。
可她不甘心!柳相思大退幾步都無法避開,她有些絕望了。
一陣細微的風吹拂過她側臉碎發——
下一秒不知為何那鎖鍊竟自己生生停在半空一瞬,很快掉落在地化為黑煙消失。
柳相思呆愣看着,剛剛霎那間她隻能看見那鎖鍊上的殺意凜然的障氣自我交纏了瞬間随後土崩瓦解,消失了。
她迅速回頭看一眼那人,卻見他絲毫被反噬的樣子都沒有,微蹙眉似乎也想不通這殺招自行瓦解的原因。
半晌,他垂下頭低聲道:“算了,可能是他不讓。”
“行了,我放你一條生路,滾吧!”男人背手而立,神情壓抑不耐。
說完他消失在了原地。
柳相思站在原地久久沒回過神來,她抓住趕來的外婆粗糙的雙手,抓得緊緊的像是要挽留住什麼。她急切想說什麼,激動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何淑華拍拍她手背,又摸摸她臉問:“沒事吧孩子,這是怎麼了?”明明剛剛差點死掉,這會兒怎麼又笑得這麼開心,她都有些搞不懂這孩子了。
柳相思大汗淋漓,紅發黏在她臉上,說不出的狼狽但她眼睛裡卻閃着一種明亮到刺目的光芒,她大聲說:“外婆,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回來了!他剛剛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