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那個人的名字,薛千元。
其實他不僅是沒有進府日期,其他信息也沒多少,相比其他人來說少得可憐。
“你說趙家人為什麼要費勁記這些人呢?”孔笠忽然一笑說。
倪秧抿唇,“為了選人。”
他們用一種近乎殘忍的方式記下這些人的情況,供趙家人挑選。也避免重複以及選到“麻煩”的人,拖家帶口的不好恐生是非。
剛開始人少,幾乎都沒有出府日期,趙家人不挑,這些人也就漸漸無聲無息沒了。而後來那些出府日期也許不是真正的出府,而是被粉飾了,對外的解釋也許是各種“意外”。
就像虎哥。
而這個薛千元沒有進府也沒有出府記錄,隻有一種可能。
“他是半路被選上的。”倪秧說。
孔笠點頭贊同他的話。
趙家原先挑的人都有具體入府時間,這人沒有,要麼是原本就在府中,要麼是其他原因被盯上的。
“這麼看,他是最有可能還活着的人。”倪秧又看了眼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隻有這個人的名字沒有被劃掉。可能是年歲久遠,統計的人忘記了這麼個人。
如果不是遺漏,那他活着的可能性很高。
孔笠想着什麼事,一時沒說話。
倪秧:“你先前說那個趙管家選出了你們這些人留在趙府,會不會……”
聞言孔笠擡起頭來,懂他的意思,安撫道:“沒事兒,我會注意的。”
他揚起一個笑,澄澈瞳孔裡折射微光,是個無可挑剔的笑容。
倪秧看了他好一會。
“我回去好好打聽一下這個人,你等我吧。”孔笠一邊說一邊把地上剛剛搬下來的書冊都歸還原位。
收拾完,他站起身,懶散散伸展了一下身體,念道:“也不知道劉半渠那邊怎麼樣了……”
劉半渠正正等在趙承溪房間外面,他剛剛去看了李晚晴,兩人正說話這邊就傳消息過來說趙承溪醒了。
劉半渠到沒什麼意外的,他上午的話本來就是看見孔笠的暗示才改口的。
李晚晴剛剛送走了趙夫人,煩得不行,聽了劉半渠的話滿心都轉為擔心。
這太危險了,稍有不慎就會墜下深涯自身難保。
但劉半渠很堅決。
趙承溪醒了,可不知為什麼趙夫人不急着讓他進去看看情況,而是和趙承溪在裡面嘀嘀咕咕不知道商量着什麼。
因此他暫時等在階下。
終于面前的門開了。
劉半渠知道這是可以進去的意思,深吸一口氣提步進門,趙承溪果然醒了。
趙夫人坐在一邊,脂粉遮不住臉上皺紋,透出深深的疲倦。
趙承溪正好喝完那瓷碗裡涼透的苦藥湯,面色無虞,絲毫不受影響。見劉半渠來了就放下湯碗,整張臉顯出一種煞白的光,眼珠子格外黑。
“劉大夫,多謝您了。”他咳了幾聲,又繼續說,“您去看過晚晴了嗎?她還好吧?”
劉半渠看了眼趙夫人,發現她一聽這話頓時眉梢吊起,滿臉怒氣:“你才剛醒怎麼又擔心上她了?!人按你說的接過來好好的呢!”
“也就你這個傻小子一心惦記着她了,要知道她都沒來看過你一眼呢!”趙夫人恨鐵不成鋼說。
趙承溪聽到這話又猛咳幾聲,吓得趙夫人連忙閉嘴不敢再多說。趙承溪隻低頭淡淡道:“應該是有别的事耽誤了,她不來才好免得染上病氣。我把她接進府也是為了成婚做準備,晚晴驟然搬來肯定不習慣,娘你要多陪陪她。”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躺好别折騰了。”趙夫人心疼得不行。
“來順又去哪了?娘去給你端藥來,溪兒等等。”說着,趙夫人急急忙忙出門去了。
室内重新安靜下來,那股苦不堪言的藥味彌散,浸人口舌。
劉半渠這才開口回他剛剛的話:“這本來就是老夫的職責,公子不必說這些。李姑娘那邊我才看過沒什麼大礙,您不必憂心。”他說着坐在床頭圓凳上,替他把了把脈。
“萬幸公子體内寒氣散得快,這才沒有引出大亂子。”劉半渠說。
想到孔笠交代過的以及自己一會要說什麼,他就有些頭疼。
趙承溪真的會信嗎?
他好一會沒說話,趙承溪就輕輕皺眉問:“您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但說無妨。”
他這人倒是敏銳。
劉半渠打起精神,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塵,瞅着他忽然露出一個怪異的笑來:“趙公子你這病不簡單啊……”
趙承溪一雙黑漆漆的瞳仁靜靜望過來,似乎有些不明白問:“您說什麼?”
心下微微發怵,劉半渠繼續說:“公子不必跟我掩飾,老夫遊曆山野這麼多年什麼疑難雜症沒見過?你身上這毒老夫我也是稍有涉獵過的。”
趙承溪看他半晌,忽地一笑,卻沒什麼溫度,“原來您早就看出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