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姑娘和你們公子又是怎麼認識的,我看他們實在郎才女貌。”倪秧誇道。
趙承溪纏綿病榻,李晚晴真就能毫無芥蒂地與一個這麼一個人相愛。說句不動聽的,萬一趙承溪早早去了,李晚晴絲毫也不顧慮自己下半生該如何嗎。
她究竟是與趙承溪真心相愛還是另有别的原因,倪秧一時想不明白。
“你别看我們公子剛剛的樣子,其實不發病的時候公子也跟正常人差不了多少。”小厮解釋道。
倪秧不置可否。
那小厮看倪秧好像還是很不相信的樣子,頓時跳腳想說什麼來說服他。但想來好一會他決定不跟倪秧計較,隻是說:“你以後就知道了。”
“跟我來吧。”他垂着頭領倪秧往藥庫走去。
倪秧跟在他身後穿過回廊,在經過一處水榭時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的一陣喧鬧。隐隐約約還聽見了前不久剛認識的一個聒噪的聲音。
他轉頭一看果然是周慶陽,正湊在孔笠旁邊,嘴巴張合不停不知道又在叽叽喳喳什麼。孔笠全程靜靜聽着,偶爾會露出一點溫和友善的笑意。他記得自己前不久走的時候,周慶陽就在說話了,這都過了多久了他的話怎麼這麼多。
倪秧覺得有絲絲煩躁湧現心間。
感受到一道沉默的視線黏在自己身上,孔笠轉頭隔着一片被炙熱溫度微微蒸騰而起的湖水汽恰好與面無表情的倪秧對視上。
互相看了會,孔笠忽地歪頭一笑,做了個口型無聲問他:“怎麼了?”
倪秧不說話,周慶陽被他看了好一會。
“他怎麼了?”周慶陽捅捅孔笠手臂,好奇問,“你惹他了嗎?”
孔笠:“沒有。”
孔笠正準備跟對面的人再說什麼,但前面領頭的已經在催了,嚷嚷着叫他們快點。
眼見倪秧貌似盯着自己身側人多一會,孔笠隐約明白什麼,唇角勾起一點弧度轉向周慶陽:“你剛剛說什麼,能不能再說一遍?”
隻留給倪秧一個後腦勺。
之前是怎麼告訴他的,在章冀山的障裡明明就放過他一回。其實他錯了,錯在相信倪秧會聽話,會改,實際上他比誰都犟都有注意。而關于這點他不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嗎?
隻是太久沒見,孔笠自己倒給忘了。這次一定不能這麼輕易地放過他。
孔笠暗想,直到兩撥人徹底錯開看不見時倪秧都沒能再看見孔笠的臉。
可是剛剛不是還朝他笑了嗎?倪秧有些不明白,他以為孔笠沒生氣。
但現在看來好像情況有些不對……
周慶陽:“我剛剛……我剛剛說你是不是惹到你兄呃你朋友了。”
孔笠回頭望了眼,确認這回确實看不見他的背影了才回他:“不,是他惹我了。”
周慶陽不懂,含糊應了聲就把話題轉向其他:“你真的不是哪家偷偷跑出來玩的大少爺嗎?我覺得你真的不像是會種田的。”
“……你說對了一半,我家原本也有些生意開了店,但現在已經倒閉了。我爹娘養不起我了,我就出來找活做了。”孔笠慢慢說。
聞言周慶陽看他的眼神帶上一些同情憐愛,“我可聽人說由奢入簡難啊,而且這趙府的監工也不是吃素的,你幹活時可要好好跟緊我,不然到時候我也救不了你。”
“他們很嚴苛嗎?”
“嗯,嚴。聽說會用鞭子抽人,偷懶被發現還會罰飯。”
“那為什麼這麼多人搶破頭進來?”
周慶陽噎了下似乎在整理語言。
這時旁邊一個中年男子回他:“那還用說嗎?一是管飯二嘛也許撞大運了被選中長期留在趙府就不愁沒飯吃喽。”
“嗯,而且趙府對下人的待遇很好的。活的時候管飯死的時候聽說還給你打棺材闆呢!”另一個老實臉漢子接話大聲說。
他這話不知道哪裡引起周圍零星的人笑起來。
周慶陽也跟着笑起來,湊近孔笠,“哎就像我剛剛跟你說的,我之前撒謊也是為了混進來好讨口飯吃。趙府是真的不錯!”他剛剛告訴孔笠,說自己孤家寡人主要也是想博些同情。
“你們在幹什麼?!在趙府一定要注意謹言慎行不要亂說話知道嗎?”領頭的忽然轉頭瞪他們一眼。
所有人立刻噤若寒蟬,不敢再笑。
“行了,都過來看看自己睡的地方。”領頭人用腰間的一串鑰匙打開了面前的門,扭頭說。
孔笠跟着其他人進去,發現裡面隻有幾張靠牆的床,牆角倒是還有些發黴的稻草。
屋裡一股嗆人的水黴味,陰冷潮濕的氣息直直順着人咽喉鑽入,緊密地包裹肺部。聞久了竟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那領頭的也揮了揮鼻下,看着眉頭緊鎖的衆人嫌棄道:“行了行了多大點事,那誰把窗戶開一下,過會就行了。一個個别愁眉苦臉的。”
衆人敢怒不敢言。
末了,領頭的男人掃視了一圈,開始清點人數:“……二十九,三十嗯剛好,現在我開始點人分工。你你你出來。”
他一連點了三個人,包括孔笠和周慶陽,還有一個格外老實的漢子。
“其他人明天開始跟着我下田幹活,你們三個去後院幹雜活。”
周慶陽忽然出聲:“能問一下是幹哪些雜活嗎?”
“有什麼幹什麼呗,叫你劈柴就劈柴叫你洗衣服就洗衣服呗。”
“甭管是姑娘幹的還是男人幹的,你們接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