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還是不要……”倪秧擰了擰眉,又道,“算了,先處理一下傷。”
孔笠收回手,很随意地說:“沒事兒,我家離這裡近,我回去随便處理一下就行。”
“不行……附近正好有家藥店,傷口拖着不好,我陪你先去消消毒。”倪秧皺眉勸他。
兩人并肩站在公交站台下,障中時間比現實中的流得慢很多,因此現在還是下着十五分鐘前的毛毛雨。
兩人的衣物都被雨絲浸潤得軟而冰涼,天地間一切被洗刷得很分明,街邊綠化帶都顯得翠綠起來。
“好,把傘給我吧,我來撐傘。”孔笠還是覺得此時像夢一樣,神思發散,聽見這話回神過來。
倪秧顯然不同意,想去拿傘卻被孔笠輕輕推開手,一觸即分的寒涼。他搖搖頭,撐開黑傘,等倪秧進來。
倪秧沒什麼辦法,深知他脾性,隻好跟着鑽進他傘下了。
路上一邊走,倪秧一邊拿出手機看外婆回信息沒有,發現十分鐘前就回了一條。
外婆:「知道啦,我給你和梅婆婆寄了特産,大的那包是你的哈」
看到後面,倪秧唇角勾起一個淺淺弧度。
孔笠一直注意他的神色,見他忽然笑起來,忍不住問了想問很久的問題:“你怎麼忽然回來了?”
倪秧擡眼看到都快擋住視線的傾斜的傘面,微蹙眉,收了手機,擡手扶了下孔笠的手。
很快,不過一秒,“歪了,把傘打好。”
孔笠象征性地正了正傘,固執問:“怎麼回來了?”
“外婆說想家了,前幾天就搬回來了。”倪秧說。
孔笠看着他側臉輪廓,慢慢說:“這樣麼……”
倪秧垂下眼睛,看路邊一條濕漉漉的流浪狗鑽進一條小巷口,道:“嗯。”
一路無言。
“到了。”倪秧擡擡下巴說。
綠色大招牌“陽光藥房”很顯眼,孔笠卻沒動腳步,對上倪秧不解的眼神,歉然溫聲道:“那障離我家很近,所以我沒帶現金和手機就出來了,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倪秧聽明白了,抿唇:“我幫你付。”
孔笠滿意了,點頭笑笑:“謝謝。”
孔笠買了闆止痛藥,消毒水還有紗布,站在一邊等倪秧付完錢。
等倪秧到店外時,孔笠看向剛剛一直在偷偷觀察他們的店員小姑娘,道:“可以借支筆嗎?”
小姑娘臉紅紅的,聞言連連點頭,“可以的,我給你拿。”
孔笠就拿着隻黑筆出去了,見倪秧盯着店門口一盆注滿水的仙人掌看。
聽見聲音,倪秧轉過臉來,“我幫你。”
孔笠搖搖頭,“我家離這裡很近,回去再弄也不遲。”
“抱歉。”倪秧忽然開口。
孔笠有一瞬間莫名心軟想說沒什麼,本來也是他自己下意識的動作。
孔笠等了會走近幾步,悄悄吸一口氣,語氣裡帶了些不易察覺的試探,“方便給我個聯系方式嗎?我把錢轉給你。”
他低頭看着倪秧,等他回答。
倪秧抿唇搖搖頭,“不用了。”
孔笠晃了晃手裡的筆,“剛剛才跟人家借的,念一下你的電話吧。”
看着他的眼睛,倪秧回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沒辦法,隻好念了一串數字,看孔笠抵着玻璃牆,用沒受傷的右手斜斜寫了一行數字在白色藥盒上。
“對嗎?”寫完,孔笠回頭問倪秧。
倪秧簡單檢查了一遍,神色認真地看着孔笠:“要是手有什麼事一定告訴我。”
孔笠應了,進去還了筆。
不知道什麼時候,雨已經停了。
“我先走了。”倪秧說。
“剛搬來如果有什麼事不清楚的,都可以找我。”孔笠道。
倪秧點頭。
看着倪秧走遠,又默念了一遍藥盒上的十一個數字,孔笠才慢慢呼出一口氣,從口袋裡摸出自己的手機。
先把倪秧的手機号存好,他又微信搜索了下,沒急着發好友申請,而是安靜看了一會倪秧的頭像。
是一隻水粉畫的白貓,尾巴卷起來在身後,很懶洋洋的樣子。
想了想,孔笠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頭像先換了。
心情忽然變得很好,孔笠慢吞吞回了自己住的小區房子。
平洲市裡劃了片屬于古城的“商業區”,而另一半有大量人口居住的古城沒有商業侵染,保留了一部分原先的安甯。
孔笠的房子就靠近這片安靜的水土。
回到家,孔笠先洗了個澡,然後給倪秧發去了好友申請。
出乎意料地是,那邊很快同意了。孔笠很快選了隻剛剛才下載好的可愛小貓表情包過去。
草帽:「小貓翻肚皮晚好jpg.」
殊不知,手機另一端的倪秧看着對面一雙手揉一隻白貓腦袋的頭像陷入沉思,又看到孔笠發來的圖片,應該是巧合吧,看樣子孔笠好像也挺喜歡貓的。
把黑掉的屏幕按亮,倪秧切入正題發了一條問句過去。
禾:「手消毒了嗎?還痛嗎?」
孔笠擡起自己的手,包得嚴嚴實實的,拍了張照過去,附文:「消過了,有一點點」
又等了好一會,對面說:「那就好,早點休息,傷口記得不要碰水」
禾:「錢不用給我了」
孔笠唇角勾起一點弧度,看窗邊上個月才養的枯黃的多肉都舒心了些。
草帽:「我改天請你吃頓飯行嗎」
禾:「我請你」
沒事,到時候他付錢也是一樣的,孔笠打字回“好”。
到這兒就夠了,今天夢遊似的得到的夠多了,不能再貪心了。孔笠告誡自己,克制而禮貌地道了晚安。
熄滅屏幕的亮光,黑暗中孔笠閉上眼睛,腦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現起倪秧的眼睛和臉,當年的,初見的以及分别的。
孔笠不得不承認,八年了,這個曾經一直都找不到的很絕情的人再次出現時,他還是喜歡,還是舍不得。
别說八年了,一百年他都喜歡。
簡直無可救藥,他有些自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