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櫻街站到了。”
倪秧移開視線,松開透明手環,跟着人群下車。
因為下雨,上班上學的人不免匆忙急躁,倪秧艱難地下車,耳邊是聲色不一的小聲咒罵。
打着傘的人為了搶先上車擠來擠去,倪秧又要避開那個陌生的存在了不知道多久的障門,一時竟前後不能。
雨絲沾上他眼睫,倪秧已經到嘴邊的一句“請讓讓”還沒出口,不知道哪裡伸出來的一隻手大力推搡了他一下。
倪秧就這麼猝不及防往一邊倒去,失重感來得突然,消失得也很突然。
周圍的一切人和聲音開始模糊,像車玻璃窗上滑下雨珠一樣沒有痕迹似的模糊扭曲,蒸發消失。
很快,比剛剛還要冰涼的空氣擠壓進他的肺裡,倪秧冷得打了個寒顫。
再次睜眼時面前憑空出現了一間衰敗草屋,借着昏暗的天光能看見屋頂确實有個大洞。
“呲呲呲……”一陣令人牙酸的鐵器摩擦聲響忽地在耳際。
倪秧尋聲望去,很快眉頭緊皺。
除了他面前的草屋外周圍什麼都沒有,全是一片灰蒙,仿佛未開的混沌,這是因為障主不記得了。這也說明障主多半就在這座小屋之中了。
而院中那個身着深紅裡衣,外披鏽迹斑斑的甲胄,手中還拖行着一根黑色長纓的“人”想必就是障主無疑。
這些并不算什麼,真正令倪秧感到棘手的是這位障主的模樣實在有些少見可怖了——他的項上空空,竟然是個丢了頭的人。
無頭人拖着一柄長纓,在院中來回“巡視”,戒備着什麼一樣。
倪秧觀察完畢,下意識掃視一圈,不知道原先障裡的那位見靈人還在不在。
沒看見,倪秧很快定了定心神,左手微翻,一束如血長傘憑空出現在他手裡。
無頭人無知無覺,溝通沒用,倪秧決定硬闖,試試水順便看看他到底有多珍視那屋裡的東西,死了都不願意離開。
倪秧足尖輕點,瞬間掠出,朝無頭人身後狠狠刺下。無頭人反應也出奇地快,感知到危險的下一秒,身未轉長纓先橫擋。
冷兵器的嗡鳴刹那間通過空氣傳送到千裡之外。一擊不成,倪秧鬼魅似的重重踩上長纓,直取草屋。
就要靠近草屋時後腿驟然傳來巨大拉力,倪秧心劇烈跳動一下,小看這無頭人了!沒想到他都沒有頭了,還能像生了眼睛的正常人一樣精準地抓住倪秧的腳,将他甩了回去。
倪秧被這股大力掀開,落地後又退了幾步,剛剛站穩,哪知後背又傳來微涼的不明碰觸感。
他猛地回身,借着長傘往後彈跳幾步後,将手中長傘擲出,血傘所經之處因劃破空氣而發出輕微爆鳴,直直如箭逼向那團模糊的黑影。
千鈞一發之際,那黑影忽地往前走了兩步,脫離黑暗處,露出真正面目。
看清他的那半秒裡,倪秧隻覺得心髒停止跳動,全身的血液都被凍結,巨大慌張和恐懼占據他的身體。
那人似乎也怔了怔,忘了躲,隻僵立在原地看着他。
就在鋒利傘尖就要刺破那人放大的瞳孔的下一秒,倪秧召回了紅傘。
那把傘在他身側頃刻化為粉碎。
那人神情怔怔,視線裡不遠處的青年高瘦挺拔,靜默立在一片沾衣不染的梅花雨裡。漫天秾豔如血的梅瓣在他身邊飛舞,像數不清的紅豔蝴蝶糾纏墜落,頹靡而危險。
倪秧望來,眼底無波無瀾,偏偏又失了魂似的,半晌垂下眼睫,拭去唇邊溢出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