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車,安室透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
我轉頭看他:“受傷了?”
“沒事。”他把棒球帽摘了扔到後座,随手撩了把頭發然後發動汽車。
“真沒事?”我瞥見他握着方向盤的手皮膚有幾處擦傷,怕他還有别的傷,又确認了遍。
“沒事啦,放心。”他的語氣介于好笑和嫌啰嗦之間,話音一轉又問到,“你覺得那個‘法國幹紅’會是我們的人嗎?”
我确實沒什麼線索,聳聳肩膀,把問題又抛了回去:“我不知道,你覺得呢?”
Gin拿走了那支通訊用的手機,這條線索他是打算自己追查了。這也是可以預計到的,他對涉及到叛徒的問題向來嚴謹。
他抿嘴沉吟片刻,像是沒想好接下來的話要不要和我說。一時間車裡隻剩下空調的聲音。
“Rum一直懷疑日本這邊的幹部裡還有其他卧底,而且等級不低。不過這個‘法國幹紅’應該不是,如果是我們這裡的卧底的話做事應該更謹慎些,也不會雇傭這麼不專業的人。”
“如果他是故意想讓我們這麼想的話就不好說了。”
這是個悖論,在有證據前真相到底是怎樣誰都沒法确定,這個話題沒有什麼值得聊下去的地方。
“接下來隻能等Gin那邊的消息了。”
“說起來,Scott的身份是怎麼曝光的?”我問。
他突然露出了個冷笑,我以為他還記恨Scott,沒想到他跟我說了個内幕:“公安那邊有我們的人提供信息,不知道是誰,但職務肯定不低。之前他讓我去排查那些資料其實是給我下套,他早就懷疑Scott了,一旦我在資料裡動了手腳,公安那邊确鑿的消息傳來後他就會把我們兩個一起解決了。”
我不太确定現在以我們的交情他的事情我可以了解到哪個程度,所以也無法判别他對我透露消息的居心,隻能先順着他話語的缺口問到:“他為什麼懷疑你?他不是很重用你嗎?”
他聲音冷峻,語氣卻無批判之意:“這就是掌權之道吧。”
回到公寓的時候是晚上十點四十,不算晚,但對這棟樓裡的居民來講這個點大概都已經準備睡覺了。樓底靜悄悄的,路燈下幾隻飛蛾繞着轉圈圈。
停好車,我看到前面路上有隻白色的小狗躺着舔爪子,見我看它放下了爪子,歪頭盯着我。
“誰家的小狗啊,怎麼這麼晚在外面?”我向來喜歡小動物,走過去撐着膝蓋俯身看它。
安室透鎖好車走過來,在我邊上停住了腳步,見到小狗後語氣驚訝:“是你啊!”
我轉頭看他。
“我前幾天晨跑的時候碰見過這隻狗,還以為是河邊店家散養的,沒想到跑到這裡來了。”
小狗見到他,起身咧嘴搖尾巴跑上前,一副見到老熟人的樣子。
我看小狗還挺幹淨的,過去伸手摸摸它的頭,它很親人,我一摸就躺倒翻肚子了。它應該是白色柴犬,年紀不大,還很活潑好動。我蹲在地上把小狗的胸毛摸得亂亂的,仰頭問安室透:“要不要給它弄點東西吃?”
小狗大概聽懂了“吃”,“嗚”的一聲就興奮了起來。他垂眸看着興奮的小狗,舒展了眉眼:“我去邊上便利店買個罐頭吧。”
我想到他手上一看就是剛幹過架的傷口,連忙起身:“你陪狗,我去吧。”
便利店是24小時營業的,這個點通常也沒有什麼人了,店員昏昏欲睡。我拿了兩個罐頭,找不到空碗,買了個帶盒子的雪糕。結完賬店員坐回椅子上繼續打盹,我想着他一直在這裡工作,知道這隻狗也不一定,又把他喊了起來。店員聽了我的話撓撓頭,說流浪貓的話附近有不少,每晚過了便當售賣的時間他們就會把沒賣出去的拆開放在倉庫那邊的門口喂貓,但是流浪狗還沒見過。
從便利店走出來,就見一人一狗坐在路燈下等我。我們把雪糕拆了一人一根,罐頭倒進盒子裡,大家都有東西吃。
小狗吃得不亦樂乎,發出嘤嘤的哼唧聲。我看它滾圓的屁股和敦實的腰腹,這不得是餓了十分鐘了。
在這裡我時常會覺得生活很分裂,就比如現在在這個标準公寓樓的配套小花園裡,幾小時前剛發生過的打鬥遠得像另一段人生似的。甚至比我進入遊戲前的真實人生還遠。
“以前我家養過一隻狗,爸媽很寵它,它大概覺得自己也是這個家親生的小孩,或者覺得我也是家裡的寵物狗,反正它覺得自己地位跟我是一樣的。”我心情一松,話就講了出來。
他輕笑了聲:“聽起來是隻很聰明的小狗。”
“嗯,是很聰明的小狗。我把它從床上趕下去,它會跑去和爸媽告狀。”想起它,我也笑了起來。
“怎麼告狀?”他好像頭一次聽到狗幹這種事,驚訝問到。
我估計他是沒養過狗的,繪聲繪色形容到:“就是哼哼唧唧跑到我爸媽面前,把他們引到我房門口來,看看我,再轉頭對他們哼唧。我爸媽就問‘姐姐欺負你呀’?一把它抱起來,它就開始朝我叫。本來晚上它都和我爸媽一起睡床上的,那天晚上還故意趴在地上可憐巴巴看着他們,一副不敢上去的樣子。”
他眸中盛着笑意,耐心聽我講故事:“之前看到書裡寫過,聰明的狗智商能達到7、8歲小孩的水平,看來确有其事。你家人把它當孩子養,它就覺得自己是個孩子。”
現在,它是我家的獨生子啦。
“你現在會想再養隻狗嗎?”他問。
我還惦記着自家小狗,倒是沒生過養狗的念頭。我搖了搖頭:“養狗和養小孩一樣,是要投入很多精力和時間的事,我現在的生活狀态還是算了吧。”
他思索片刻,認同到:“确實,光是每天定時投喂都要花不少心思,有的小狗嘴還很挑。”
我也思索片刻,壓低聲音威脅到:“你确定是在說狗嗎?”
他笑。
小狗吃完了罐頭,我們也吃完了雪糕,收拾掉垃圾和它告别回了家。
***
和本田健三郎的交易是近期最重大的事件,當天行動組上了全家桶的規格。
這是我頭一次見到Kir,平時電視裡沒仔細看過她,現在近距離見到真人還是挺好看的。她的長相精緻又端莊,左右臉比一般人更對稱,美得很标準。
要不然人家能幹這行呢。
“CIA的。”蘆田見我看着Kir出神,經過我身邊時撇過頭快速低語。
“哈?”我剛想追過去問,停車場入口突然走進來幾個人。
在組織呆久了,憑直覺就能認出我們自己人。不過這會兒來意料外的人,多半是...
“嘿,我是Binga。”走在最前面的金色髒辮小哥徑直走到黑色奔馳旁,摘下墨鏡,手撐在車頂上俯身很騷地對Gin說,“你就是Gin吧?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