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内,蒸騰的熱氣在空氣中彌漫,混合着麻料和樹皮的淡淡草木香。
吳懷站在一口巨大的蒸煮鍋旁,目光緊緊盯着鍋中翻滾的原料。鍋中的水已經沸騰,麻料在熱水中上下翻騰。
撲面而來的熱氣蒸得他大汗淋漓。
他是文人,禮儀比什麼都重要,不像其他工匠一般裸着身子,裡三層外三層的衣服全部濕透,緊貼着肌膚。
“火候要适中,不可過猛,也不可過弱。”吳懷低聲自語,手指輕輕敲擊着鍋沿,仿佛在計算着時間。
蒸煮鍋旁,幾名工匠正忙碌地将蒸煮好的麻料撈出,放入石臼中。吳懷走過去,伸手抓起一把麻料,閉上雙眼,仔細感受着它的質地。
麻料已經變得柔軟,纖維在指尖輕輕一撚便散開。他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差不多了,開始搗碎。”
工匠們揮動木杵,沉悶的撞擊聲在工坊中回蕩。吳懷站在一旁,目光緊緊盯着石臼中的麻料,不曾離開一瞬。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着石臼的邊緣,低聲自語:“搗碎是關鍵,纖維必須足夠細膩,紙漿才能均勻。”
紙漿制成後,吳懷親自上手漂洗。
隻因太子殿下親口提醒過,漂洗最為關鍵!
他站在一個大木桶旁,手指輕輕攪動着紙漿,感受着其中的質地變化,紙漿在他的手中逐漸變得細膩均勻絲滑。
“漂洗要徹底,雜質必須全部去除。”吳懷低聲道。
漂洗完成後,吳懷指揮工匠們将紙漿均勻地鋪在細密的竹簾上。來回翻轉晃動竹簾,讓紙漿在簾面上慢慢流動,逐漸形成一層薄薄的紙膜。
“鋪漿要均勻,厚度要适中。”吳懷念叨着。
幾個時辰後,紙張完全幹燥。工人小心翼翼地将紙張揭下,吳懷捧在手中仔細端詳。
那張紙雖然仍有些粗糙,但比起最初的樣品,已經細膩了許多。
“成了。”
吳懷聲音中帶着一種難以掩飾的激動。他的手指輕輕撫過紙面,仿佛在觸摸一段未曾書寫的曆史。
那“紙”在手中剛一撚動,紙就碎立刻碎裂成好幾塊。
“嘶——”
吳懷猶如被什麼踩了尾巴根,長嘶一口氣,随後給了自己一巴掌。
隻恨自己手欠,你閑着沒事撚它幹啥子!
不過轉念一想,這紙是用來寫字的,如果随手一撚就能撚碎的話,恐怕也不是太子殿下要的紙吧!
“怎麼就這麼脆呢!”
吳懷郁悶至極。
自從接到任務後,他沉浸在造紙的大業裡已經好幾天了,這幾日一直沒日沒夜的琢磨造紙,幾乎整個人都住在工坊裡了。
連在了好幾鍋紙,廢料都扔了不少,從最開始的雜質多、色如黃土,到現在的絲滑細膩,潔白無瑕,他早就掌握了一大批的經驗。
但是每一鍋紙都有着最緻命的問題,那就是特别的“脆”,幾乎一碰就碎。
吳懷将造紙小分隊分成了好幾組,在每一部的工藝上都做了一些改動,試圖一點點排查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他都有點懷疑太子殿下給他的法子是錯的,但是照着殿下給的工藝一點點進行改良,倒還真有了紙的模樣。
畢竟殿下提前給他打過預防針,說這法子不一定全是對的,要他一點點排查問題。
工業部部長。
列位九卿之外,權傾三公之上。
皇權直屬!
喬承陵畫的這一口大餅,光是饞都快把他饞死了。
“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問題!”吳懷四仰八叉躺在地面上,絲毫不顧形象了。
“小工。”一個人腦袋突然湊了上來。“這仙人掌究竟是啥東西啊。”
“對啊,俺都沒聽說過這東西嘞。”
吳懷也不知道:“殿下說那玩意長在西域,咱也不知道,咱也沒見過,咱也不敢問。”
幾個工匠湊成一堆,坐在牆根下休息,閑着沒事唠嗑道。
“西域啊?那地界可亂着嘞,又是大月氏又是羌人還有匈奴三條狗成天咬來咬去的。”一個壯漢感歎道。
“聽說那地界都是沙漠,鳥不拉屎的地界,全是黃沙,地都沒得種,怪不得天天想着打咱中原大地,要擱我我也打,活不下去啊!”獨眼壯漢道。
“還好咱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把咱華夏大地給統一咯,外族人想打咱地界也打不過,要不然咱還擱哪個地界啃樹皮子吃呢。”
幾人都是金鱗衛便衣,閑着沒事就喜歡湊一起誇皇帝陛下。
這兩天吳懷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但也沒懷疑什麼。
“小君小君!成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男子光着膀子,滿頭大汗,好像剛洗了個澡出來似的。
手裡那種一張潔白的紙,腰間還挂着幾株植物。
吳懷蹭的一下起身。
寶貝似的捧着那個成功的紙查看,見怎麼撚也撚不碎,一拍大腿根驚呼道:“我滴個,真叫你小子琢磨成功了,你加了啥啊?”
“俺加了這個。”漢子把腰間的植物捧在手心裡。“俺村兒裡頭管這玩意叫酸梭子,果子是黃色的,長着五個角角,咬一口齁酸,沒人愛吃。”
“前幾天大司農不是發了個召令嗎,要上交什麼植物啥的能換錢,本來這玩意還能換個十兩銀子,沒想到叫俺妹給糟蹋了,一氣之下俺就把他鑿碎了塞鍋子裡頭,沒想到竟然成了。”
“你小子真是好運氣啊,你怎麼确定是這東西?”吳懷一把摟住漢子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