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太子殿下喜歡…是臣三生…都修不來的…福分。”
雁辭的臉色因窒息而逐漸發紫,但他并未掙紮,隻是用那雙深邃的眼眸平靜地注視着喬葉。
“你還敢往朕的身邊安插人手?膽子不小。”喬葉冷呵一聲。
急報傳到他手裡不過兩個時辰就被找上門來了。
未央宮這群吃裡扒外的,真是該殺。
“臣不敢……”雁辭的聲音因喉嚨被扼住而變得沙啞,但他依然努力保持着語調的平穩,“臣……隻是擔心太子殿下的安危。”
喬葉武夫出身,即便稱帝後也注重鍛煉,單手提起一個雁辭來更是輕輕松松。
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放開。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擔心?朕的兒子,朕自然會護他周全。你一個外臣,憑什麼插手朕的家事?”
雁辭艱難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陛下,太子殿下不僅是您的兒子,更是大乾的儲君。他的安危關乎國本,臣身為國師,理應為國分憂。”
喬葉的眉頭微微皺起,眼中的怒火似乎被這句話稍稍壓制了一些。他冷哼一聲,終于松開了手。雁辭踉跄了一下,勉強站穩,脖頸上留下了幾道明顯的指痕。
“你倒是養了條好狗。”喬葉背過身說道。
在李召的攙扶下,雁辭緩了過來,不緊不慢說道:“我家有多少好狗,陛下還不是一清二楚?”
喬葉沒有立即回複,雁辭自也不說話,場面一時僵持不下。
這場君臣之間無聲的争鬥,沒有立刻分出高下來。
雁辭家中的隐衛,喬葉全部知情,就連提前一月查詢昌平侯一事都知情。
這種臣子眷養親衛的事情,在以往曆朝曆代以來都是極為正常的,隻要臣子忠誠,喬葉也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旦臣子有了反叛之心,這些親衛便是治罪他們的最好借口。
雁辭坦然自若。
他将北疆送來到帛書急報扔給雁辭,目光看向北方:“别遠,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天神麼?”
他這一輩子活了四十二年,從不信怪力亂神之說。
為了終結前朝亂世,天下一統,喬葉起兵時也曾殺死過萬萬無辜之人,即便世上真有天神,那麼天雷也應該降在他的頭上,而不是去摧毀一個無辜善良的女子之墓。
喬承陵不僅是他盼了二十七年才得到的第一個兒子,而且是他與最愛的妻子唯一的孩子,他的妻子為了生下喬承陵難産而死,當時他起兵打仗,對兒子兼顧不得,隻能将兒子寄養在二姐家中。
等天下平定,他也是第一時間将兒子接到身邊,授封太子,給予他最好的資源。
喬承陵長相随母,越長大越和記憶中那道溫婉的身影重合,喬葉便對他越是寵愛。
喬承陵占盡嫡長賢,德才兼備,善良堅毅,時常着布衣出宮體察民情。
他的優秀是被整個朝堂、整個上京城及周遭城市所熟知的,又怎會向北疆傳言中那般殘暴不堪,血統不正?
如何真的有天神,那為何十年前中原大地上戰亂許久,生靈塗炭時為何不出手援救。
偏偏在這天下平等,百姓安居樂業時降下天罰?
雖然提前知道了急報的内容,他還是從頭到尾仔細再看了一遍。
劉世塵的筆鋒很淩厲,除了他知道的内容之外,急報的内容中多了一些搜查的過程,結果表示遂平公主墓并非人為破壞。
“有沒有天神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要相信天神的存在。”雁辭淡淡說道。
始皇帝一句“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将皇權與神權高度結合,為了維護皇帝的正統性和合法性,神,可以不信,但必須存在。
“天雷之事應當隻是巧合,但有人想借天災制造流言,這就是人禍。”
皇家陵墓周圍有大量看守人員,且北疆又有三十萬大軍駐守,大将軍劉世臣又是領帥,重兵之下應當無人敢明目造次。
劉世臣以膽大心細号稱,在軍中更是有活閻王的稱号,連劉世臣都查不出是何人所為,那就隻能是天災了。
“太子殿下年幼,涉政未深,為人和善,在朝中并未樹敵。”雁辭擡眸,正巧與喬葉鋒利的目光對視。
剩下的話未出口,喬葉便明白雁辭的言外之意。
“有人想借承陵給朕一個下馬威啊。”
這下子針是真戳到他肺管子上了。
喬承陵是他精心培養的繼承人,對于一個繼任者來說,正統性是極為重要的,即便得到了前任帝王的傳承,沒有天神的認可,承陵這帝位坐的肯定紮屁股。
僅是禦史大夫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谏官,就能噴得喬承陵難受一整天。
喬葉近幾年來打壓士族鄉紳的政策,實實在在的動到他們的利益了,帝王碰瓷不得,碰瓷一個未即位的儲君還不是輕而易舉。
“那又怎樣?”
喬葉一句話問懵了雁辭。
“啊?”
“我還有你啊國師。”喬葉重重拍了三下雁辭的肩頭,笑呵呵道:“别遠啊,流言這事就交給你處理了,别叫朕失望哈。”
說完,又湊到雁辭耳邊,賤兮兮地小聲道:“這時候了就别藏着掖着了,把你當年忽悠我的那套坑蒙拐騙之術全使出來。”
這話說得雁辭耳根一紅,一股氣血湧上頭來。
雁辭年少時父母雙亡,又被親戚驅趕,為了活命不得不跟一些異士學了一些巫蠱蔔算之術。
說白了就是跳大神的坑蒙拐騙之術。
十六歲時在大街上遇到了喬葉,一頓操作猛如虎,喬葉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将身上錢全部給了雁辭,後來回到軍營中喬葉才回味過來不對勁。
暴脾氣的喬葉命部下将雁辭抓緊軍營充軍,雁辭憑借才能在軍中逐漸展露頭角,最後成為喬葉的左膀右臂,也不過用了一年的時間。
在街頭當騙子的那段時光着實是雁辭難以啟齒的黑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