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前兩天,唐樹才出院,家裡這才緊鑼密鼓地開始置辦年貨,貼春聯,寫福字,一下就把新年喜慶的氛圍撐起來了。
謝川跟唐朔都被拘着一天跑東跑西,跟在劉素婉後面大包小包地提着,買的東西一個後備箱都塞不下,她還想購幾筐水果,兩人對視無奈笑笑。
謝川偷得一日閑,睡醒了就跑出去跟齊陽他們會合,生怕被逮住了,群裡從放假開始就吵吵嚷嚷了好久的聚會,終于又安排上了。
春節開始就沒時間見裴行硯,謝川心裡癢得很,想偷跑出去,又沒有機會,哪怕借口跟齊陽出去玩,劉素婉被騙過,火眼金睛壓根不讓他出去。
搞得是抓心撓肝,每晚隻能躲在房間裡跟裴行硯抱怨,順便勾搭一下。
裴行硯讓他靜心,見不到就做假期作業,不會的可以視頻教,謝川當即一根中指豎上了。
某人明明眼神都快燎出火星子了。
還裝上了。
大年初一晚上,謝川照舊跟裴行硯視頻,尋常地聊了會天,裴行硯突然說起,“我爸媽想見見你。”
謝川手一個顫抖差點沒握住手機,他瞳孔震驚:“你再說一遍?誰要見我?”
裴行硯輕笑:“我爸媽,别激動,就想讓你來我家拜個年。”
“哈哈,這麼突然的嗎?”謝川頓時焦躁地舔嘴唇,沉默了一下子,話都說不利索,“那怎麼辦,我要買什麼?不是……我媽也不讓我出去啊。”
“我知道,所以沒答應他們,出不來就算了。”裴行硯安慰道,“你不想見也可以,沒所謂。”
就這事兒謝川沉思了半宿,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眼睛瞪着天花闆思考--既然裴行硯父母都提了,不去肯定不好,他們談了這麼久,裴行硯都見過劉素婉了,也是該去見他的家長。
但是怎麼出去呢?
這是個重要的事,瞞着也不是長久之計,劉素婉既然态度已經松動,幹脆直接告訴得了。
反正謝川從沒想藏着掖着,順其自然吧,該怎樣就怎樣。
第二天上午,謝川就如實地告訴了劉素婉,她正在倒水,驚聞一下碰倒了杯子。
“他爸媽…要見你?”劉素婉僵硬着臉色重複了一句,一瞬像是被蒙上一層灰撲撲的塵土,“隻有我在當這個惡人是嗎?隻有我在棒打鴛鴦?”
她似乎在自嘲,又在深深地懷疑自我。
謝川緊了拳頭,這含着心酸的話語讓他無所回答,就像之前他想不通的那個問題,到底是誰的錯?誰也沒做錯,說不清道不明。
劉素婉佝偻着腰坐下來,沒看謝川,她腦中在做劇烈的鬥争,她又開始懷疑這麼堅持的理由是什麼,值不值得?
誰也不開心。
想接受,目前又實在做不到,跟吃了黏土一樣惡心,上不去下不來。可若繼續反對,然後呢?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謝川都快放棄了,突然松了口,“你去吧,我管不動了,也不想管了……隻有我在當惡人。”
謝川心被刺穿了一下,他緩步走到桌前,彎腰抱了抱母親,說:“媽,你不是惡人,你隻是關心我……但是,我現在真的很開心,真的。”
劉素婉肩膀輕微地抖動,如冬日枯敗的樹葉,搖搖欲墜,她擡手拍了拍謝川的背,什麼話也沒說。
謝川出門後趕緊給裴行硯打電話,讓他出來接,順便商讨一下買什麼禮物。
裴行硯開車來的,鎮定得一批,按住他不安的手,溫柔道:“我後背箱已經準備好了禮物,不用擔心,他們很随和的,我媽你又不是沒見過,很好說話。”
謝川沒有被安慰到,第一次正式上門拜見,能不緊張嗎?
說話間,後車窗陡然降下,一張笑得欠兮兮的臉映入眼簾,蘇随明向謝川招了招手。
謝川疑惑:“他怎麼也來了?”
裴行硯還沒說話,蘇随明在後面搶答,攤了攤手:“我是一塊磚,哪裡有用哪裡搬……裴狗怕你不自在,專門叫了我來吸引火力。”
這麼一說,謝川确實松懈了幾分,蘇随明插科打诨、活躍氣氛的能力是見識過的,他朝車的方向豎了下大拇指。
到了小洋樓,才進院子,謝川就見門口站着兩人。尹韻着絲絨旗袍,肩披白貂,淡妝矜雅,另一人就是裴行硯父親,臉上沒有多少歲月的痕迹,休閑裝也掩蓋不住那嚴肅、強大的氣場。
謝川提着禮盒的手頓時緊了,換上得體的笑容跟裴行硯并肩走上前。
“這孩子真懂事,叫你來拜年又不是讓你送禮來了。”尹韻笑盈盈的,接過東西,然後轉手就丟裴父身上,領着謝川進門了。
寬闊的客廳中,謝川端着茶杯繃着背脊坐着,來這裡不知多少回了,這次卻渾身不自在,一邊笑着附和尹韻,一邊頂着裴父打量的目光,都快冒虛汗了。
好在裴行硯把裴父支走了,蘇随明也一直在跟尹韻周旋,讓他壓力不那麼大。
午餐尹韻還親自下廚做了兩道菜,特意問了裴行硯他的喜好。一頓飯吃下來,謝川終于松緩了神經,每個人仿佛都在盡力照顧着他,家庭氛圍很融洽。
下午,裴父被蘇随明的父親叫走下棋,客廳他們幾人吃着水果閑聊,從尹韻這裡知曉了很多裴行硯的舊事,偶爾還抖落出他的一些糗事,後面蘇随明也加入進來,謝川聽得津津有味,搞得裴行硯無奈不已。
“遙控器呢?”尹韻突然想看電視,有點聲音熱鬧些,但四處都找不到,就開始翻沙發。
翻着翻着,她從縫隙裡勾出了一條亮閃閃的鍊子,很長,款式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