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川震驚又哀怨地看她,緩緩搖頭:“媽……你就非要這麼逼我?”
“我就談個戀愛,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你要不顧我的學習成績也要讓我走?!”
“你就不怕我轉學後成績一落千丈?就不怕我高考失利?”
劉素婉被吼得呼吸急促了幾分,嘴唇有點顫抖,眼神冷漠,像是下定了莫大的決心:“對,我就是要讓你走,我管不了别人,還管不了你嗎?我就是要徹底管教你一次!你才幾歲啊?談個戀愛就死去活來的?等過了這段激情,剩下的對你沒有好處!”
“至于成績,我從沒要求你考多麼好的大學,隻要你健康平安……但是走錯了路,就要修正!”
“你既然還叫我一聲媽。”劉素婉指着他,胸口起伏速度越來越快,“就聽我一次話,不然,沒有你這個兒子。”
後面這句話,她說得很艱難,她心本沒有這麼狠,但為了震懾威脅,硬是說出了口。
謝川濕潤了眼眶,一圈紅,他不可置信、悲痛地望着自己的母親,心口一陣泛痛,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半晌,他笑了出來。
“我尊重您,愛護您,你跟謝雲離婚後,我們相依為命,我不忍看到你這麼辛苦,所以你打算再婚時,哪怕我再不喜歡、再不習慣這裡,也還是跟着你搬了進來,因為我怕你受欺負……”謝川哽咽了一下,“今天我也求求你,不要這麼逼我好嗎?你不認同的事,不代表是錯的,至少我開心快樂,在遇到裴行硯前,我渾渾噩噩的,沒有目标,喜歡上他之後,我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麼。性别不是溝壑,人品三觀才是。”
“如果沒有他,俞雙奕那天就□□了我,就徹底地毀了我……不然我還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還能精神正常的跟你說話?!”
謝川很少這麼掏心掏肺、低聲下氣地剖白,他向來是随心所欲,我行我素,但現在面對的是拿最狠毒、最紮心的語言戳他心窩子的母親,是他唯一的至親,真的,真的很無奈、絕望。
說話間,劉素婉臉色愈發慘白,淚留了滿面,她又心疼又無助,不知道這樣逼迫孩子是好是壞,但這念頭僅僅存在了幾秒,就被她幾十年頑固的世界觀、傳統封建的道德觀給壓制下去。
必須得狠心。
她痛苦地捂着臉哭出聲來。
這場面目全非的鬧劇因劉素婉差點暈過去而結束,家裡隻有他們兩個人,謝川暫時壓下心中萬千思緒,給她找了藥,安撫好情緒,扶她上床休息。
他一個人在房間枯坐了一下午。
晚上唐家父子回來了,外面發生了什麼謝川不知道,整個人麻木、恍然。
天黑透了,連餓不餓都沒什麼感覺,他迷迷糊糊睡過去了,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謝川搖晃着身體去開門,是唐樹才,一臉嚴肅、不悅地看着他。
唐樹才是來教訓謝川的,劉素婉朝他哭訴一番,決定過來談談。
“我知道你沒融入進這個家庭,所以平時對你極其放任,都是你媽媽在管你。”
“但我今天要說些難聽的話。”
謝川沒有表情地看他,不說話,神情頹然。
唐樹才:“你知道你媽媽去醫院拿了幾次藥嗎?你知道她在夜裡偷偷哭了幾次嗎?作為你的長輩,我真的要批評你一句,太不孝!我們能害你嗎?”
“你是非要把你媽再次氣進醫院才肯罷休嗎?”
“她身體不好,經不起這麼折騰了……你好好思考一下,别再跟她對着幹了,唉。”
唐樹才關門離開,房間恢複寂靜,死一般的窒息,呼吸聲都聽不到。
這一夜,謝川睜眼到天明,他看着窗外的路燈,看着那飛蛾,一刻不停地撲向光明。
而他,深陷黑暗。
中間裴行硯來過消息,謝川沒理,又打來電話,他稱身體不舒服,早早歇下。
第二天,謝川吃了早餐,在飯桌上,冷然地說,他答應轉學。
除了愕然的唐朔,其他人皆露出了笑容。
從學校回來後,劉素婉不讓謝川出門了,說難聽點就是軟禁。這是要在離開前,徹底斷絕再跟那個男生見面的可能性,她怕節外生枝。
謝川臉色差得可怕,朦胧着一層灰敗之意,像是将他正面的精氣神抽走了。
他每天待在房間中,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裴行硯找過他,手機上能糊弄一下,但裴行硯想要見面,謝川隻好以在準備生日驚喜的理由,暫時擋回去。
七月二日晚,劉素婉告知謝川明早的高鐵票離開。
“不行!”兩日的頹靡聽到這話後終于生出了抗意。
七月三号是裴行硯的生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錯過。
劉素婉:“你拖着有什麼意義?早一天晚一天都得走。”
謝川嘴唇阖動兩下,音色微沉:“明天他的生日,我答應了要陪他。”
“啪”!
桌子震顫一下,劉素婉冷橫着眉毛,顯出怒氣來,“我不可能再讓你們見面!要斷就斷幹淨!”
“很快你就會忘了他的,沒必要。”
“我一退再退,就這麼一點時間您也不給我麼?”謝川問。
劉素婉态度很堅決,即使謝川的眼神讓她不敢對視,但還是咬着牙錯身離開。
衣袖被倏地拽住,那指節用力到沒有一絲血色,謝川沉了一口氣,再睜眼時灰蒙蒙的、落敗般的絕望,他對着劉素婉緩緩軟下膝蓋,磕在冷硬的地闆上。
“媽,最後求你一次,給我一天時間。”
劉素婉怔然回頭,滿眼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