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謝川沒忍住跟劉素婉吵了一架。
起因是劉素婉神經太過于敏感,發覺了什麼,逼問謝川同宿舍的舍友是不是有裴行硯。謝川最開始否認,不願意說,但劉素婉何其了解自己兒子,一點微表情就看出了端倪。
然後吵着讓他從宿舍搬回家住,原本溫懦的女人在這事上有着超乎尋常的執着,唐樹才偶爾也會幫着劉素婉搭腔,搞得他心煩意亂。
“你為什麼就不能聽媽媽一次話?我還會害你嗎!”劉素婉挽起的發絲散落幾縷,眼眶有點紅,“我知道你平時很有主見,但你走錯了路啊……你還這麼年輕,等三十歲、四十歲了一定會後悔的!”
“你這麼堅持是為什麼啊?他裴行硯就能保證喜歡你一輩子嗎?!喜歡就能當飯吃啊?”
“媽!你别逼我了行嗎?”謝川頭發長長了些許,垂下時遮住了大部分眉眼,低耷着眼睫看她,一圈淡淡的青烏顯得精氣神很不好,籠罩着一層陰郁之色。
他語氣無奈又落寞:“他對我很好,比你能想象得還要好,我也不是真喜歡男的,我隻是喜歡他,我一個學期成績能提到這麼高,都是因為裴行硯……俞雙奕那件事,他砸了30萬出來就為了不讓我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再揭一次傷疤!難道還看不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他因為我被他爸當衆扇巴掌,為了我跟家裡人出了櫃!我不是沒有心,我真的分不了……”
“媽,我是個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一番真心話宣洩後,客廳短暫的沉默了,劉素婉不語,隻是看着謝川默默流淚,片刻,彎下腰捂着眼睛哭泣。
謝川一下就心痛得不行,猶如無數根針紮似的,密密麻麻。他覺得自己不孝,不忍母親為自己傷懷,又不能随了她的心意。
到底要怎麼做啊?
“媽……你别這樣。”謝川也蹲下來,扶住劉素婉肩膀,想把她拉起來,但手抖得厲害,悲傷的情緒一下湧上來,鋪天蓋地的将他淹沒,也直不起身了。
劉素婉撐起臉,歲月在她臉上沒留下太滄桑的痕迹,這會兒看着卻蒼老了好幾歲,她說:“可是媽媽真的接受不了啊,我想象過你結婚生子的樣子,這不就是正常人的人生軌迹嗎?怎麼到了你這裡,就歪了呢?”
“唐朔都能改,你為什麼不能啊?”
謝川沒說話,低着眼,死氣沉沉。許久,他妥協了搬回家中,讓了步。
隻是退了一點點,不夠,劉素婉哽咽着,依舊生着氣回了房間。
這場沉重、陰霾的博弈,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徹底結束,雙方都疲憊不堪。
謝川不想待在家裡,出去透氣,今晚月色明明,清冷的銀輝拖拽出一條長長的、孤獨的影子。
走了會兒,不想走了,回頭看也才三十米,他索性坐在花壇邊的石頭上,無神地看着夜空,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有腳步聲逼近,謝川懶得偏頭看,直到那人站在身側,清明音色中又帶着幾分不着調:“你也有失魂落魄的時候?”
謝川擡頭,看着唐朔,不太想搭理他,這人一直在家,估計聽牆角了全程,這會兒又跑出來挑釁,閑得慌。
隔平時好歹會嗆幾句回去,現在是真沒心情,隻是神情冷着。
唐朔自顧自地繼續說:“吵得我睡不着覺,三天兩頭地吵,這愛情故事我聽着都想流淚。”
謝川蹙眉,不搭理不代表沒脾氣,眼睛冷銳、斜鈎着往上瞪時,寒氣逼人,沉聲道:“你想說什麼?不想我把你的秘密抖落出去就滾蛋。”
唐朔淺淺地翻了個白眼:“狗脾氣,就是看在你不亂說話的份上,才樂得搭理你。”
他們之間的關系不知何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才搬進來劍拔虜張的氛圍早已不複存在,不說有幾分真心真意,和平共處形成了穩固的平衡。
謝川:“呵。”
“搞不懂你怎麼想的,非要往槍口上撞?有時候一個善意的謊言能解決很多事。”
謝川有些不明所以,依舊淡淡地看他。
“就比如我一樣。”唐朔插着兜,口氣随意,“不想做的事不做,你是獨立的個體,誰能真的改變得了?過了這段時間,再大的怨氣,也能消散一半。”
謝川懂了,唐朔這是讓他撒個謊,說分手了又何妨,隻要能解決當下最緊迫的問題,就像他,那天在外面仍舊摟着男朋友,在家卻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分開了。
謝川不是沒想過,但本能的不願意去騙劉素婉,也隻能騙一時而已。
但,這個一時過去後,是否真的能磨平一些激蕩的情緒。
沒必要非要在氣頭上跟她杠,除了争吵還是争吵,有什麼意義。
唐朔離開了,就像專門出來勸說一番,謝川失笑,覺得有些捉摸不透這個人了,或許他們是同類,有那麼一點共鳴吧。
又待了會兒,夏日的夜晚也是燥熱難耐,風都夾雜着股股熱氣,他準備回去了,心情依舊糟糕。
手機震動,是裴行硯的電話。
“喂。”
“小川,吃藥了沒有,身體還有沒有不舒服?”
今早分離時,謝川是沒有低燒了,但還是有點頭痛,氣色也不好,一股病态之氣,其中也參雜點其他低落不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