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節課,講師留意到姜有魚身邊多出一個外來的學生,隻是看了一眼,沒過問,繼續講課。
看慣了溫盛平時痞裡痞氣吊兒郎當的樣子,還是頭一回見他安靜聽課的模樣,姜有魚不經意間瞥向他專心的側顔,白淨的皮膚,優越深邃的五官,加上專注的神情,還真顯出了幾分溫潤如玉的氣質。
她不由得想到在畫廊遇到他的那個傍晚,她坐在爬滿淩霄花藤的窗邊,晚霞的光穿過透亮的窗,西裝革履的溫盛朝她走來,霞光渡在他身上,那時的氣質就和此時一般,不鬧少爺脾氣時的溫盛确實算得上貴公子。
等到下課,溫盛百無聊賴地拖着下巴靠在桌邊,等姜有魚收拾背包。
然而姜有魚并沒有與他同行的意思,離開座位喊都不喊一聲,他送的零食也不拿,自顧走了。
溫盛習慣了姜有魚對他忽冷忽熱的态度,微微歎口氣,提起零食袋子跟上她的腳步。
走出教學樓,周譽生給她發了幾條消息,姜有魚逐行看過,無意識地咬緊了唇畔,想了想還是當做沒看見。
“沒心沒肺的女人,又丢下我跑了。”溫盛從後面走過來。
姜有魚深吸了口氣,轉身面對溫盛,表情認真地說,“溫盛,我勸你别跟我走太近,免得受牽連。”
溫盛聞言,收起嬉皮笑臉的架勢,定定地注視她。
“你覺得我會怕嗎?”溫盛沉默良久,開口一字一頓地問她。
眼前的少年健碩高大,體格素質優良,還敢半夜三更跟着她去老城區,在她被朱炫那群人圍攻時出手相助,怎麼可能怕被她連累?
恍神間,高她一大截的少年彎下腰來,手撐着膝蓋,近近地端詳她的臉,多情的桃花眼彎成月牙,半開玩笑地說,“我連你都敢追,臉皮可厚了,還怕什麼?”
“你真是!”姜有魚嗔斥的話語噎在喉嚨裡,看着少年明燦的笑顔,終是洩了氣。
她們的關系再往前一步就是戀人,往後一步會是朋友還是陌生人,姜有魚已經拿捏不準了。
要是在幾年前,她肯定會接納溫盛,可經曆了這麼多段感情,她重新開始感情前需要考慮的東西就變多了。
溫盛和她相差三歲,心智還不成熟,少年人一旦觸碰異性感情容易熱血上頭,不會考量或者不想去考慮現實。
他小孩子脾氣,家世不一般,無論是性格還是家庭環境,她們都不作配。
而且,他這個年紀,要是真如他所願,往後若真的抵不過現實,會将他傷得更嚴重。
姜有魚暗暗歎氣,“溫盛,我...”
溫盛大咧咧地掐斷她的話,握住她的雙肩搖來搖去,“餓死了,啥話到飯桌上再說。”
姜有魚不及反應就被溫盛牽住手,少年身高腿長,走一步她得小跑兩步,對方似乎不想給她說話的空間,步子比平常邁得急,讓她不得不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腳下。
到了粵菜館,服務員引着兩人到一個靠窗的雙人桌邊,轉身去準備餐具和茶水。
溫盛掃了桌邊的店鋪二維碼,“你也掃碼進店看看,想吃啥跟我說。”
姜有魚犟不過溫盛的性子,“蛋包飯。”
“就這?”溫盛揚眉。
姜有魚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是你,喂不飽的大飯桶。”
溫盛傻乎乎地咧嘴笑起來,“你還是個小氣鬼,不就是那晚多吃了你幾百塊錢嗎?我今兒還給你。”
姜有魚懶得搭話,低頭看手機。
周譽生又給她發了一條消息,說是生活費沒了,他在食堂很尴尬。
姜有魚這才想起周譽生把銀行卡上交給她保管了,什麼都沒想,揮手轉了一萬過去。
這麼大個人了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改明兒找個機會好好給他普及詐騙知識,銀行卡遲早得還給他。
不然像什麼話。
她前一秒轉錢過去,對方下一秒就收了,還發了一大段話轟炸她。
盯着時常三十幾秒的消息,姜有魚莫名心虛,猶豫好久才點擊轉文字。
【周三歲:姜有魚,你能耐啊,早上出門不告訴我一聲也就算了,不回我消息算什麼?昨晚好心給你做夜宵,你一聲謝謝沒有,還高冷起來了!是不是我不找你要錢,你今兒就當定縮頭烏龜了?你是不是連我死了,屍體都入土了,頭七了,都能不理我?】
差點忘了,她身邊還有個比溫盛更幼稚的少爺。
姜有魚笑也不是氣也不是,想來想去,還是咬着牙回複,“趕着上課,沒顧得上。”
【周三歲:好你個姜有魚,你就可勁兒敷衍吧,我決定三天不理你。】
臭小子!
姜有魚郁悶了一早上,讓他兇這麼一通,郁結的胸口忽然就開朗了。
幾分鐘沒回,周譽生按捺不住又給她來了一段四十幾秒的大長串語音轟炸。
不用點開就知道内容,甚至還能聯想到他怼着手機發語音時傲嬌又欠揍的嘴臉。
姜有魚耐着性子聽他一番數落,反手再轉一萬堵他的嘴。
切出聊天界面,列表裡還有好幾個人給她發消息。
先回了工作上的合作夥伴,準備擱下手機時,趙芸回消息了,說是已經下了飛機,下午要在家休息,明天會準時來學校集合參加團建。
她正低頭打字,旁邊的櫥窗忽然被人敲了兩下,吓了她一大跳。
轉頭看到幾個男生,勾肩搭背聚在櫥窗前,一個個八卦得不得了,其中一個男生與姜有魚有一面之緣,是溫盛的舍友陸朝,大塊頭體育生,跟他一樣有幾分憨勁兒。
“看看看,沒看過人吃飯啊!”溫盛拍桌,沖着窗外的損友們放話。
隔着櫥窗,外面的聲音悶悶的,聽不太清,但姜有魚還是借着陸朝的嘴型辨别出他說的話,“你别情場得意賽場失意,下午有賽車訓練,留點精力應付訓練哈。”
溫盛臭着臉趕人,“朕知道了,趕緊滾。”
陸朝笑了笑,目光轉向姜有魚,走之前雙手扣出心形,賤兮兮地祝福完才招呼朋友們離開。
“哪天比賽?”姜有魚問。
溫盛說,“後天決賽。诶,你答應要給我拍寫真的,不能不來。”
姜有魚為難了,“我後天要組織部門團建。”
溫盛瞪眼,“不是,我們都說好了的,而且我跟你提過好幾次,你咋一點不上心呢?”
“我…”
姜有魚敗下陣來,臉微微發熱,别到一邊,十分窘迫地開口,“對不起。”
溫盛半天沒吭聲,就瞪着眼盯她。
就在姜有魚脊背快被盯彎時,溫盛垂下眼簾,甕聲甕氣地說,“算了,反正你本來就不喜歡我,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也正常。”
“不是的!”姜有魚矢口否認。
溫盛眼睛一亮,落寞灰敗的臉色仿佛被點亮了,驚喜又忐忑地看着她,帶着滿滿的期待。
姜有魚否認完才意識到她傳遞了錯誤的訊号,慌忙解釋,“你别誤會,我的意思是我不讨厭你,不是喜歡你,也不是不喜歡,就不是那種…”
“好了好了,那一點點喜歡有沒有?”
溫盛握住她因為急迫而胡亂揮動的手,神色之中還彌留着幾分失落,卻比方才明朗了不少。
姜有魚平靜下來,擡眸再度望着少年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一點點,那也很好了,有進步。”
溫盛放開她的手,摸摸自己的臉,美滋滋地自言自語,“我這張臉還是有優勢的。”
姜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