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港城有雨。
歐式複古風格的畫廊燈光明璨,透亮落地窗外大雨瓢潑,室内書香萦繞。
展廳吊燈光芒璀璨,正下方豎着一幅半人高的雪白畫布,前來賞畫的賓客紛紛駐足觀望。
這場畫展是國外知名油畫家戴維斯舉辦的,畫廊裡展示的大多是油畫,而這幅尚未完工的畫是用墨筆勾勒出的山水圖,主色調是墨水染成的黑,頗具國畫的古風古韻。
畫作已令人足夠驚豔,作畫的男人更是奪人眼球,白襯衫黑長褲,身姿如松如竹,長袖卷到臂彎,露出精壯的小臂,修長幹淨的手指執着毛筆,半蹲在畫布前,筆尖像是被他賦予了奇特的魔力,一片片蒼勁竹葉便落筆成形。
周遭的讨論聲此起彼伏。
男人目光專注沉靜,濃密的長睫在燈光下投出暗影,側臉白皙溫潤,異常漂亮的臉上沒有半絲表情,仿佛沉醉在創作的世界,黑曜般的眼眸裡倒映出他筆下的圖案。
蒼勁有力的瘦竹,層巒起伏的山巒,落日餘晖,空中鷹隼,還有山澗戲水的靈狐。
僅用一種墨色便繪出了神韻與意境。
落下署名,背對賓客的男人轉身,款式單調的白襯衫穿在他身上,别有一種清冷矜貴的氣質。
許是作畫期間太過沉迷,襯衫上染了幾道墨痕,倒也挺有設計感的。
年輕的女孩們都看入了迷,男人像是沒聽見周遭驚才豔豔的誇贊聲,動作利落地收拾桌案上的工具,薄唇微揚,用意大利語同走上前的戴維斯老教授交談,音色清冽好聽,口音純正。
戴維斯輕拍他的肩膀,面向來賓介紹,“這是我的學生Ophelia,本名為周譽生。本次畫展是我的華國之旅的最後一程,很高興Ophelia能從廈城趕來參加,還現場為我作了一幅山水古畫。”
年邁的畫師眼裡滿是驕傲與贊賞,“Ophelia,能解讀一下這幅畫的設計理念嗎?”
周譽生微微颔首,側身立在畫前,擡手逐一分析畫作的設計,“鷹隼翺翔于天,洞悉萬物,孤傲強大,是守護這片山川的神明。靈狐千嬌百媚靈動狡俏,富有神秘魅惑的傳說色彩。瘦竹,枝葉繁盛茂密,交錯的枝幹與扁細的竹葉交織出亂影,潦草淩亂的葉影代表另一種張揚淩厲的力量,寓意山川中藏于暗處的詭谲生靈。這是神明與鬼魅的沖撞和制衡,名為墨隐。”
作品介紹完畢,掌聲如潮水般湧來。
周譽生大方得體地鞠躬謝過,有幾個賣家上前交涉,想要現場買下這幅畫。
戴維斯态度堅決,直言這幅畫隻做觀賞不對外售賣,賣家們隻好讪讪放棄。
人群漸漸散開,戴維斯還有商業應酬,和周譽生知會一句就走開了。
整理畫具期間不停有人過來攀談,周譽生都極有耐心地應付,不失禮節。
整理完畫具,他抱起畫箱預備回工作室,餘光瞥見幾個蠢蠢欲動的少女,他眸光一凜,裝作沒有察覺,自顧往前走。
果然那幾個女人跟了上來。
帶着滿臉嬌羞與期待,結果在準備下手之時,半途殺出一個程咬金,打消了她們的念頭。
明媚豔麗的美人款步走來,舉止自然地挽住清貴畫家的手臂,笑眼彎彎,明眸燦若星辰。
男人朝美人的方向傾身聽她說話,鳳眸低垂,眼裡潋滟着溫柔蜜意,顯然關系不一般。
名草有主,女人們隻好敗興而歸。
“如你所料,周遠帆得罪了全港城的大佬們,今晚華宇項目競标會上沒有周氏的人,你猜猜周遠帆現在在哪裡?”
關上門,鄭茜靠在牆邊,一襲绯紅長裙,波浪卷發及腰,美豔得像個妖精。
周譽生将畫箱擱到書桌上,走進廁所清洗手上的墨水,眸中沉靜如水。
鄭茜懶洋洋地撥弄指甲,“不用親自動手也能翻雲覆雨,周譽生,你厲害啊。”
嘩嘩的水聲戛然而止,安靜了一陣,周譽生扯過紙巾,擦着手走出廁所。
“周遠帆驕傲自大,過分高估周家在港城的勢力,以為可以動用武力打壓競争對手,結果捅了陳三爺為他設計的馬蜂窩,成為所有人的眼中釘。而陳三爺貪心不足,故意抛出華宇地塊惹來衆人瘋搶,不僅想要除掉新上任的政敵,還想趁各方勢力争鬥之時收網,企圖在港城一家獨大,殊不知真正的黃雀另有其人。”
周譽生撿起沙發上的西裝領帶,骨節分明的指靈活地将領帶打了個結,薄唇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個個令人膽戰心驚的字。
“是他們的弱點害了自己。”
男人皮相和骨相都生得無可挑剔,眉目溫潤如玉,誰能想到這樣一副完美的皮囊下面隐藏着截然相反的陰鸷毒辣的一面。
鄭茜的第六感向來很準,第一眼見到這個男人就覺得他不簡單,如今港城一行,她旁觀了周譽生布的整盤棋,他沒有親自動手,這些棋子就按照他設想的方案互相厮殺,人心拿捏得極其準确。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狠辣的手段,這可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富家少爺該有的城府。
周譽生穿戴好領帶和西裝外套,經過鄭茜時,忽然聽她問,“攻心計用的不錯。我很好奇,你的弱點又在哪裡?”
女人故意停頓了幾秒,湊到他耳邊,悄聲念了一個名字,語氣自信笃定。
周譽生眸光微爍,面上不露分毫破綻。
鄭茜挽住男人垂在身側的手臂,“你放心,我不會動她。這次我得謝謝你,沒有你暗中相助,我那小情人兒還沒那麼容易破案。”
周譽生抽出手臂,開了門徑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