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接近中午十二點散場，陳生急着趕去吃飯，三兩下拾掇好書包準備跑路。
姜有魚将會議桌上的文件收進檔案櫃，關門時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最後一場面試的那個李甫是哪個學院的？”
陳生背上書包，“思政學院的。學姐，我快餓死了，先走一步。”
姜有魚回到會議桌前，找到面試名單，思量片刻後在李甫那一行的錄用框打上了勾。
走出行政樓，姜有魚拿起手機，正想問問周譽生這周回不回公寓，擡頭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路對面的林間小道裡，周譽生坐在長椅上，側身懶洋洋地靠着，在跟一個女生聊天。
姜有魚感覺雙腿像是被什麼絆住了，靜靜站在原地看着他們。
浮光落到周譽生臉上，眉目含笑，神态放松，以往覺得她覺得周譽生的臉長得十分漂亮好看，現在竟覺得他那張臉有些令她厭煩。
姜有魚遲鈍地意識到自己不正常的心理變化，眯了眯眼，撇開視線，壓下莫名翻湧上來的情緒，卻又忍不住看向挨在一起的兩人。
女生有點面熟，好像是那天陪周譽生到納新攤拿報名表的鄭茜。
兩人的關系似乎很親近。
姜有魚看到女人雪白的手臂攀到周譽生後頸，周譽生也迎合地傾身靠過去，就快擁到一起。
再看下去就沒意思了。
姜有魚收回視線，默默離開。
一個人回家，心裡莫名其妙的空落。
以前不是沒看過周譽生和其他女生親昵摟抱，就連上回在學校路口旁觀周譽生和劉佳佳接吻，她都沒有生出今天這種奇怪的情緒。
周譽生條件優越，遲早會交女朋友，完全能夠預料到的事，她偏偏就是覺得不舒服。
地鐵在一個站點停駐，車門打開，陸續有人上下車，姜有魚旁邊正好有兩個空位。
一對情侶手牽着手走過來坐下。
小情侶膩膩歪歪的，姜有魚默默戴上耳機，偶然瞥見隔壁兩人親密的互動，不由得心生感觸。
或許她看周譽生和鄭茜的互動跟看這一對情侶是一樣的，因為感情進入空檔期，所以情緒容易低落，特别是形成鮮明對比的時候，這種低落感就更加明顯，絕不是因周譽生而起。
這麼一想，姜有魚釋然許多。
回到家，姜有魚點了外賣，盤腿坐在客廳地毯上，打開電視機，連續換了幾個台，覺得沒什麼意思便丢了遙控闆，拿來筆記本上網沖浪。
沒看多久，擱在茶幾上的手機滋滋震動，姜有魚邊看電腦邊解鎖手機，接通微信電話。
“哈喽，姜學姐，猜猜我是誰？”
吊兒郎當的聲音傳來，刻意重點咬字念了她的姓，挑逗意味十足。
姜有魚扯了扯嘴角，“你當我傻？”
“哇塞！你居然認出我了，看來我在學姐心裡還是地位的，受寵若驚哈！”
溫盛特誇張地表達了他的驚訝，矯情又做作，假得要死。
姜有魚說，“我打備注了。”
“哇哇哇！姜學姐居然給我打備注了耶！”
溫盛故作激動的語氣讓姜有魚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他憋笑的賤樣兒。
真想噴死他。
姜有魚閉眼忍了忍，“溫盛，你最好祈禱在學校别遇到我，我怕我忍不住抽你。”
這邊說完，那頭像是憋狠了，哈哈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讓姜有魚腦門青筋直蹦。
“來抽，隻要你敢，我随便你抽。”
語氣得意洋洋的，欠得不行。
這人真是…
姜有魚揉揉太陽穴。
許是逗她逗夠了，男生說話正經不少，“好了好了，我打電話是想跟你說婚禮現場都布置好了，你什麼時候有空，過來瞧瞧？”
姜有魚說，“這兩天都有空。”
“那今天下午？”溫盛問。
“我午飯還沒吃，可能會遲一點過來。”
溫盛那邊默了幾秒才開口，“我來接你，兩點半ok嗎？”
姜有魚看看時間，“可以。”
結束通話，姜有魚看到周譽生發來的消息，第一句是問她為啥不等他一起回公寓，第二句表示自己晚點會過來，有重要的事要跟她說。
姜有魚忽略了第一句，吝啬地打了一個“嗯”字，發出去前又覺得有些故意冷落他的意思，便加上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周譽生進門的時候，姜有魚正在吃外賣，自己一個人習慣了簡單的盒飯便食，主要是節約時間。
電視裡播放着搞笑綜藝，客廳的聲音比較雜，周譽生走近了姜有魚才聽見動靜，擡頭看了眼，随口問候，“來了，飯吃了嗎？”
周譽生坐在她側後方的沙發上，視線落到茶幾上簡陋的飯菜，不禁蹙蹙眉頭，“沒吃。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就不問我要不要一起？”
電視裡陣陣笑聲，姜有魚往嘴裡塞了一口飯菜，被綜藝畫面逗笑了，聽到周譽生的話，很是敷衍地應道，“下午有事，趕着回來。”
周譽生問，“有什麼事？”
她才說完周譽生就緊趕着追問，有點像盤問她的行蹤，姜有魚微微地蹙了下眉頭，眼睛看着電視，心裡卻生出不耐煩。
“有人約攝影，去現場看看。”姜有魚端起杯子喝水，将心頭的煩躁壓回去。
周譽生安靜了幾秒，“我下午閑着沒事做，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我去哪裡你都要跟着嗎？”
姜有魚忽然拔高音量，語氣很不好。
吼完，憋了許久的煩躁終于消散，随之而來的是猛然醒神和心驚。
客廳隻剩下電視裡的人聲，姜有魚背對周譽生坐在茶幾邊，沒有回頭看他是什麼表情，兩人以詭異的模式靜靜相處，氣氛一下子跌至冰點。
“我去工作，你跟着不方便。”
僵持許久，姜有魚敗下陣來，悶悶地解釋了一句，繼續吃飯。
背後那人異常安靜，姜有魚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留在她身上。
不知為啥，回家路上好不容易消化的郁悶又死灰複燃般積滿了胸口，完全沒胃口吃飯。
幾分鐘過後，周譽生終于有動作了。
姜有魚叼着筷子看他走進廚房，不一會兒端了兩杯紅茶出來，桌上放了一杯。
盒飯差不多吃完了，姜有魚放下筷子，先觀察周譽生的面部表情，見他眉目平靜，似乎沒有生氣的迹象，這才暗暗松口氣，端起紅茶捧在手心。
淡淡的茶香味逐漸替代了飯菜的氣味，綜藝節目也臨近結尾，客廳嘈雜的環境慢慢靜下來。
周譽生坐在單人沙發裡，長腿交疊，微側首看向陽台外的花架。
陽光照在他身上，純白襯衫鋪了一層淡淡的金色，五官輪廓立體分明，睫毛密密匝匝的，肌膚白皙細膩，過分的漂亮精緻。
他不說話，姜有魚也不搭話，捧着紅茶默默酌飲，兩人的氣氛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
綜藝節目結束，電視在播放廣告。
杯中紅茶過半，姜有魚接到溫盛打來的微信電話，人快到小區，讓她提前準備下樓。
姜有魚擱了茶杯，起身回屋換衣服。
拾掇好自己，出來，周譽生還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雙目望着陽台的花架，杯中的紅茶一點都沒喝，擺出這副樣子跟她較勁。
明知他情緒不對勁，放任不管，怕是又會像上次那樣冷戰。
她忽然産生了一種知覺，周譽生越來越能左右她的情緒，哪怕是一丁點小事都能影響到她。
這種感覺讓她逐漸偏離了心理軌道，讓她無計可施，甚至隐約覺得心慌意亂。
姜有魚理了理情緒，深呼吸一口氣，舒展開糾結的眉心，朗聲說，“我出門了，你…”
“我會在家畫畫。”
周譽生放下茶杯，轉而拾起沙發上的時裝雜志翻開，左手佩戴的佛珠随着他的動作滑落。
見姜有魚站着不動，周譽生擡眸看向她，漆黑的瞳眸猶如浸了水的黑曜石般明亮幹淨，目光淡淡的，“晚上回來吃飯嗎？”
姜有魚不自然地舉手撩頭發，“就是出去看看場地，晚上會回來的。”